第十三章 --不嫁则已.

1.“小雨生日快乐”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到处可见成双成对或一家三口出游的身影。护士陶然身穿睡衣跪在床上趴窗台上痴痴地看,触景生情,目光里有羡慕有难过。羡慕别人为自己难过。门外有人敲门。陶然不吭,不理。片刻后,敲门声又起。陶然不耐烦地:“敲什么敲大礼拜天的!”

“还没起吗陶然?”是徐亮!

陶然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子从床上跳起,连声地道:“起了起了起了!”边跳下床趿上拖鞋去开门,由于动作太急,途中拖鞋掉了好几次。到门口时,脚上还是只剩了一只拖鞋,也顾不上了,金鸡独立地开了门。一看陶然这副样子,徐亮向后退了一步:“要不,等你穿上衣服我再来?”

陶然不想“等”,生怕徐亮跑了,生怕再有什么变故,一伸手拉住徐亮的袖子:“进来等进来等!”徐亮拗不过她只好进来。陶然跟在他的身后,尽量不出声地单腿跳着找着了另外一只拖鞋穿上,然后招呼徐亮坐,给他倒水,给他拿好吃的,一切安排妥后,才去了床后面,哗,把横着的一道帘子拉上,“我换衣服很快!”

二人隔着帘子说话。

徐亮说:“我找你,是想一块去看看谭小雨。”

帘子后面的陶然脸上一沉,但没表现出来,音调反而越高地:“好啊。我一直说去一直没去。是该去一趟了。”

虽说隔着一道布帘子看不到什么,但里里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不由得徐亮不做联想,他一动不敢动坐在陶然安排他坐的地方,坐不住时就想索性不管不顾一把把那道布帘子扯开,一会又想开门出去逃之夭夭。陶然哪里能知道他这些复杂的心理?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同意他的第一个想法,不用他动手,主动把布帘子拉开大大方方出现在他的面前。钟情男女的失之交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感觉上的错位。

布帘子后面,陶然换好了衣服,又伸出一只手,从床旁桌子的抽屉里取出化妆包,开始细细化妆为“悦己者容”,而对布帘子外面徐亮的心潮澎湃如坐针毡度时如年毫无体恤。终于,哗,布帘子拉开了,一个光彩照人的陶然出现在了徐亮的眼前。光彩照人到徐亮都不敢正眼看她。

陶然说:“走吧。”

徐亮说:“你不吃点东西了?”

陶然说:“不。一点不饿。”这是实话。有徐亮在此,且还是这么些天来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她哪里还会感觉到饿了?二人向外走,走着,陶然声音忧伤地开口了。“你是不是为了去看谭小雨才来找我——自己去不方便,找我当一个第三者?”

徐亮笑了:“不是。”真的不是。事实恰恰与陶然说的相反,徐亮是为了来找陶然,把看谭小雨做为了一个借口。但看陶然那忧伤的神情,徐亮明白单凭说是没有用的,想了想,道:“要不,我们不去看谭小雨,你想去哪,你说。”

陶然信了,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徐亮:“你……怎么突然又变回来了?”

徐亮又笑了,怜爱地摸摸陶然的头发:“为那事我的确生你的气。很生气。但是,又总也忘不了你。只好就……来了。”

陶然闻之又哭又笑说不出话:“徐亮徐亮徐亮……”

“好了,傻丫头,再哭就成熊猫眼儿了!”拿过陶然手里的纸巾为她小心地蘸去眼边的泪。陶然趁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表决心般地道:

“不过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是你应当相信我,我一向是对别人宽容,对自己严格,说是理解谭小雨,但具体到我,跟你说徐亮,只要有你,我绝不会为了任何的物质利益去——奋不顾身!”

徐亮问:“如果没有我呢?”

陶然眼泪汪汪:“如果没有了你,我、我、我……”

徐亮开玩笑地警告她:“——你可别说你就去死!”

陶然破涕为笑:“就说!吓死你!”

徐亮也笑了:“说吧,咱们去哪儿。”

“去哪都行。只要和你一起。”又小声补充一句,“单独一起。”

徐亮点头:“好吧,那就不去看谭小雨了。”

陶然又有点过意不去,觉着对朋友不起,想了想,想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对了,25号谭小雨生日,那天正好星期六,约上苏典典他们,我们一块去,再叫上护士长!”

徐亮奇怪地:“咦,你不是不喜欢护士长么?”

陶然答:“以前不喜欢。”

……

餐桌上,大大的生日蛋糕上已插上了生日蜡烛;厨房里,会扬在大力炒菜,操作台上到处是碟子瓶子,地上到处是菜和垃圾,徐亮给会扬打下手,两个人都是忙得头都抬不起来。客厅,肖正被分配专为三个女孩儿照相。三个女孩儿则什么都不干,似乎小雨过生日,作为寿星的朋友,她们都具有了只享受而不劳动的资格。护士长李晓还没有到,有孩子的妇女事多,婆婆妈妈的。肖正边照相边忙里偷闲地问陶然道:“陶然,”示意厨房方向,“怎么样,还用我们给你当说客吗?”

陶然摆手笑道:“不用了不用了。”

一边的小雨补充一句:“陶然自己的魅力就够用了。”

“呀!小雨!讽刺我!”顿时闹成一团。

肖正不得不大声地命令:“别动别动!你们这个样子我没法照!”好不容易照完了一组创意,肖正又有了新的主意,“寿星请坐到生日蛋糕后面去。”

小雨坐了过去。陶然说:“许三个愿吧。”小雨闭上眼睛许愿。片刻后,睁开了眼睛。典典问她都许了些什么愿,小雨让她猜,结果三个“愿”一个内容,愿会扬早日康复。恰好这时会扬两手端着三盘菜、像一个真正的厨师那样进来了,把菜放到餐桌上,道:“小雨,你们先开始吧!”

肖正忙道:“等你弄完了的,大家一块!”

会扬笑着摇头:“你们先开始,要不然凉了。陶然,你去把他叫来,我怎么赶,他都不走。快点啊!”说罢走了。

肖正目送着他:“精神状态比我上回见的时候好多了。”

陶然也连连地道:“对,对对!我也正想说呢。怎么回事小雨?”小雨微笑不语,陶然好奇了:“嗨,问你话呢!”

小雨说:“告诉你个经验?就是关于怎样对待男人。”

陶然兴致陡长:“太好啦!我缺的就是这方面的经验,正想找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咨询请教。”

小雨欲开口时看到了也在听的肖正,又闭了嘴。陶然立刻向外推肖正:“肖正你也去厨房吧,刘会扬徐亮都在那里,你一人在这儿不觉孤单吗!”

肖正大笑着离去:“嫌我碍事早说啊!”

陶然两手托腮坐在小雨对面,郑重其事地道:“说吧,小雨!”典典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神情比陶然还要专注。

小雨开口了:“男人就是男人,”陶然点头,小雨:“你得把他当男人待。”陶然又点头。小雨不说了。

“说啊。”

“完了。”

陶然失望得都生气了:“这叫什么经验……”

小雨只是笑,笑而不语。自从听了奶奶的话后,她明白了自己问题所在,随之调整了对会扬的态度,把他的残疾记在心里,面上,信任依赖,充分调动起他的自信心。这次卖他们现在的这所房子,就是由会扬一手办成。

婆婆妈妈的李晓终于也到了,生日宴会正式开始,六个人围桌而立,齐齐举杯,由李晓带头:“祝小雨生日快乐!”

这时会扬又端三盘菜来到,人们让开,接菜,放菜,同时也给会扬了一杯酒,一阵乱纷纷之后,加上会扬七个人举起了酒杯,六个人异口同声:“祝小雨生日快乐!”

在七个酒杯就要碰到一起的时候,门铃响了。会扬杯子都没来得及放下,拿着就去开了门。来者是一对年轻夫妻,会扬心里不由得一沉。这是他们这所房子的买主,说好明天来看房,不知他们为什么要今天来。

“不是说好明天吗?”

男的说:“明天我们有事。有什么不方便吗?”

会扬恳求地:“家里有客人。”

女的说:“噢,我们看我们的房,你接你的客,两不耽误。”说着就向里走,俨然是这所房子的主人。

会扬抢在他们前面一步来到了餐厅,对小雨说:“——他们来了!”

小雨满脸的笑容一下子僵住,这时,那两人已出现在餐厅门口,目中无人地四处看着,“噢,这就是餐厅。对问会扬:“多少米来着?”

“二十。”

女的对男的:“走,咱们去卧室看看。”走了。会扬赶紧跟着去了。剩下一屋子人呆呆地站着,一人手里还拿着个酒杯。

“他们是什么人?”陶然问。

小雨强笑着:“来看房儿的。我们这房儿,准备卖。”

众皆愣住。

李晓开口了:“没关系没关系,来,我们接着来。”他们接着来,但无一不是在勉力支撑,全没有了刚才的气氛。没有人能做到无视那两个主人般东看西看的陌生人。会扬要陪着他们,小雨心神不宁,于是,在那两人走之前,大家就体贴地告辞了。会扬送走了那两个人回到家里,家里静静的,不见小雨。小雨在阳台上,面朝外站着,不知在看什么,会扬走过去,发现她在流泪。

“对不起,小雨,本来想一定要把这个生日给你过好……”

小雨摆手,笑:“嗨,生日年年有。这房子,他们要吗?”

会扬点头:“一周之内我们搬走。”小雨也点头,努力地笑,不当心震落了眼中的泪,会扬不说话,只用两只手分别去擦那泪,小雨就势靠在了会扬的胸前。会扬说:“卖房子的钱一拿到,先把该还的还了。徐亮的,苏典典他们,还有爸妈那边。”

……

2.沈平不忘小雨

李晓回家。远远地,看到儿子正在和他爸爸打羽毛球。儿子打得远比老子要好,好不止一点,于是就觉着没有意思。就嚷:“不打了不打了,跟你打没劲!”

“打不过了就不打了?那不行!”

李葵果然上当:“打不过你?我抽死你!”啪,一个球抽将过来,沈平没接住。李葵叫:“15比0!”

沈平叫:“不算不算,搞突然袭击,不算!——1比15!”

沈平发球过去,李葵一拍子扣了个死的,同时嘴里恨道:“你就赖吧你!”

沈平奋不顾身救球,球没救起,人摔趴那了。李晓正好走过来,撞了个正着。“哟,原来是沈总!我正琢磨这谁呀,球打得这么好!”

沈平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裤子上的土:“不错不错!”对李晓道,“咱儿子不错,我算没白教了他,名师出高徒!”

李晓哼一声:“煮熟了的鸭子!”

李葵好奇地问:“哎妈妈,这什么意思?”

沈平教训他:“这都不懂?知识面太窄了,现在的教育啊!……好好动脑子想一想,煮熟了的鸭子都有些什么特点!”李葵想了想,想不出来。沈平摇头:“现在的孩子啊……”

李葵不理他,径问妈妈:“什么嘛。”

李晓笑看沈平:“——嘴、硬!”

李葵顿时欢呼雷动:“噢!太准确了!”一把搂住爸爸的肩,“爸,煮熟了的鸭子哎!”

沈平使劲把李葵的手抖搂开:“去!没大没小,你们学校平时怎么教育的你们!”边把手里的拍子塞给了李葵。

李葵拿着拍子进楼,边高声地:“煮熟了的鸭子——嘴硬!”

沈平满意地目送着那大大的儿子,“这小子!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对对对,好的都是遗传的你的。”

“那还用说!……跟你说李晓,先声明我没有要干涉你婚姻自由的意思,但是,在你做选择的时候,一定要把儿子的因素考虑进去,对儿子不好的,绝对不行。”

“说什么哪,没头没脑的。”

“别装了,跟我用不着。”

“莫名其妙!”就向楼里走。

沈平在身后问:“你刚才干吗去了,大礼拜六的?不要跟我说科里有病号啊!”

李晓站住,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原来你也会——吃醋?”

“那当然。可惜不是作为你的前夫吃醋,而是作为我儿子的父亲,吃醋。”

“那就由不得你了,你吃醋也是白吃。”进楼。

沈平跑上几步拦住她,低声下气:“哎李晓李晓,玩笑玩笑。……那人是谁?无论如何你得让我见见他,让我替你们把把关,要不我不放心。你看人不行,太轻信。”

李晓点头:“是啊是啊,老毛病了,要不当初怎么会轻信了你的甜言蜜语千里挑一挑上了你?”

沈平皱皱眉头:“李晓,跟你谈正事你看你——啧!”

李晓笑了:“放心吧,你关心的‘那人’现在还没有!”

“得了。你我还不清楚,除了家,医院,就没别的地儿可去。”

李晓停了停:“我去谭小雨家了,她今天生日。”

沈平一愣,片刻后,低低道:“她怎么样?”

“还是忘不了她?”

沈平不说话了。他的确是忘不了她,越来越忘不了她,这女孩儿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太独特了。她的单纯,她的要强,她的柔韧,甚至她的苦难,都令他一想起她来就怦然心动。四十岁的人了,久经情场的人了,他是多么珍惜这种心动的感觉啊。于是他想,他一定要得到她;哪怕,哪怕为此需付出婚姻——和她结婚——的代价!

3.卖房还钱

谭小雨和刘会扬的房子卖掉了,他们把欠的钱一笔笔分好,多的,存到卡里;少的,装信封里,然后一块放进包里,由小雨挨家去送。先要去的,是徐亮那里。打他手机,没开,估计在陶然那里,于是打陶然手机,开着,但没有接;再打,就关了。小雨想反正回典典家要路过医院,索性直接去一趟,欠徐亮的钱太久了,早一分钟还上心里早一分钟踏实。

徐亮正是在陶然那里,在陶然的单身小屋里帮她背英语单词。陶然正为晋升副高做准备。此时徐亮手里拿书态度严肃二人俨然就是师生关系:

“好,不错,单词就到这。现在做句型练习:‘在阑尾炎发作时,疼痛常先在上腹部。’不用拼了。”

“Attheonsetofappendicitisthepainisoftenfirstintheepigastrium.”

小雨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陶然看也没看就把它关了,同时让徐亮把他的也关了。徐亮压根没开。徐亮做事一向专心,手机只在闲暇时才开。他对陶然晋升副高一事看得同他的事一样认真。

两人继续做练习。“‘这个症状通常出现在肺炎发作的几个星期之后’。”

“Thissymptomusuallyoccursseveralweeksaftertheonsetofpneumonia.”

有人敲门。两人不约而同一下子噤声。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响,又开始敲。徐亮先坐不住了,欲去开门。陶然摆手制止他,小声地:“屋里没人。”徐亮同样小声地提醒:“灯亮着!”陶然反驳:“灯亮着也可以没人!”

这时门外的人叫了声“陶然”,陶然一听赶紧跑去开门,将小雨迎了进来。

徐亮一个劲解释:“我正在帮陶然复习英语,她这周英语考试,时间比较紧,她怕人打扰,幸亏你叫了一声,要不她还不让开门。……”

陶然白他一眼:“瞧你这人,解释这么多干嘛!”

小雨笑:“就是。现在你们就是不复习英语不开门也是正常的!”

陶然叫:“呀,小雨,你倒反过头来讽刺我,恩将仇报呀!”

小雨笑:“不开玩笑不开玩笑不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我是来找徐医生的,打他手机没开,猜他就在这里——”陶然又要抗议,小雨忙做投降姿态,“我错了我又错了现在说正事!”说着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银行卡给徐亮:“我来还钱。……徐医生,这是你借给我们的钱,两万,都在卡上。密码是,”冲陶然一笑,“陶然的生日。……走了!”说罢向外走,走前顺手翻了一下桌上的英文书。“陶然,准备晋升副高了是吗?”

“想试试看。”

“好好考!”停停,低低道:“代表我和典典……”话未说完扭头就走,几乎没给陶然徐亮反应的机会。等他们反应过来,小雨已出门了。他们并肩目送小雨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无语。

从医院出来小雨先给典典打了个手机,典典在外面,答应马上回家;小雨万一比她到的早也没关系,肖正在家。

肖正来了个大学同学,他正在跟他说自己的心中伤痛。典典的判断极其准确:他一直在找她,电话找,网上找,找不到。她失踪的头一天他们还通过电话,一切都还正常,第二天再找,就没有人了,蒸发了一般。同学问这事他老婆知不知道,肖正说知道;同学又问她怎么知道的,肖正说他告诉她的;同学就说肖正犯了大忌,说这种事儿可以跟全世界的人说惟独不能跟自己的老婆说,令肖正心里陡然一动。“你的意思是……那女孩儿的失踪跟我老婆有关?”同学不语,态度高深莫测。肖正想了想,笑了,摇着头道,“她?她要是能干出这种事来我或许还会高看她一点——她根本就没这个能力,没这个头脑。……”

这时传来大门开的声音,典典回来了,见典典回来肖正的同学马上撤了,令肖正不爽,送客回来后便问典典为什么不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典典说小雨给她打电话要到家里来,有事。肖正问什么事,典典说谭小雨没说,说来了再说。

肖正原地转了一圈,站住:“喂,今天说话注点儿意啊。”

典典一时没有明白:“什么?”

“别跟陶然来那回似的,说起话来嘴上没个把门的。幸亏陶然那人粗,没往心里去,要不,影响多不好。”

典典忙道:“不会的不会的,那回是喝了点酒。”

肖正看着她的脸:“以后少喝酒。看你脸上的皮肤,都有点松了。”典典不高兴,没说话。肖正:“哎,你这人,跟你说话呢,没听到?”

典典低低地:“听到了。”门铃响,典典如获大赦般走开,去开门,小雨来了,见肖正在家很高兴的样子,把一个信封放到茶几上对肖正说:“还你钱。”

肖正不明白:“还钱?什么钱?”

“真是财大气粗,借出去的钱都忘了,早知道不还你了。你发给我们家保姆的奖金啊,每月250,从四月份开始,你点点!”

“嗨,这点钱——谭教授让你来的?”

“差不多吧。”

“谭教授用了我们的VIP,并在关键场合多次给予了肯定推荐,使VIP占了同类药物市场份额的百分之六十,……”

“关键是你们产品好!”

“现在光产品好远远不够。”

“我爸他也是实事求是从工作出发,如果拿了你们的钱,他会不舒服的。”

“小雨,我尊敬你爸爸,尊敬你们全家。希望你们能把我也当作你们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想着我点儿。”

听他这样说,态度也很诚恳,小雨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方便,能不能请你帮我们租一处小房,一居的就行。价格嘛,”

肖正接道:“——全北京市最低价!”

“你也不要太为难……”

典典走过来亲亲热热搂住肖正的胳膊:“这点事对他来说不算事,对吧肖正?”肖正拍拍典典的手,笑着点点头。

肖正果然如约履行诺言,为小雨他们租到了一套一居的旧公寓楼房。陈设简单,但实用,主要的是,价钱非常令人满意,才要八百。典典没事,租到房子后,就一直来帮小雨布置。小雨挂好窗帘,从窗台上跳下,左右端详着,很是喜欢。“真得好好谢谢你们家肖正,这么便宜租到了这么好的房子。”

典典不屑:“用不着谢他。比起你爸对他的帮助来,小巫见大巫。他那种人,从不做赔本买卖。”

“典典,还没有原谅肖正啊!”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就这么过呗。小雨,那事可千万不要说啊,对陶然也不要说,陶然太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捅出去了。你不知道,那女孩儿离开他以后,有一段时间他找她都找疯了,还上网上找——当着我的面,他当我是傻瓜——一找就是大半夜。要知道是我干的,他能杀了我。”

“瞧你说的,哪那么严重,我看他现在对你挺好的。”

“那是做给人看的,他那人,最要面子。……小雨,以前光是听说,现在才知道,还真的有那么一些夫妻,心里彼此仇恨着,还得守在一块过日子。”

“你恨他?”

典典没有说话。

为谭小雨,朋友们都动了起来。肖正为他们找到了房子,徐亮为小雨找到了工作,打字,老板是他的病号,谈好基本工资一月一千,超额完成任务还有提成。这天会扬下班回来,小雨立刻向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会扬却没说话,只是从带回来的一个纸袋里拿出几张表格,听课证一类的东西摆到她的面前。然后说他不主张小雨去工作,让她去读成人自学高考。理由是她和他不一样。凭她现在的学历,干什么都难有发展潜力。还说她还年轻,不能把时间用在挣小钱上。以前因为月供五千的房款压力,他无法供她上学,现在只要使使劲,可以说不成问题。他估算了一下,这个学习过程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好的话,用不了一年,她是中间插班,这之前的课他可以给她补。小雨说我半工半读好不好?他说半工半读的结果就是,本来一年能够掌握的知识,得花上三年四年,到那时候,她将会失去她的年龄优势。逻辑严谨思路清晰缜密无懈可击。小雨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在那黑呼呼的温暖里,她重新感到了一种令她安全的力量。……

4.勾引谭教授的女生

一切就绪,这天,小雨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让他下班后回家一趟,她也回去,除了还他们钱,还要跟他们说一说她和会扬下一步的那些打算。谭教授到家时小雨还没有到,等小雨的时候家里来了个电话,电话照例是小雨妈妈首接,打电话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小雨妈妈犹豫一下,终于什么都没问,冲客厅里的丈夫高声叫:“你的电话!”

谭教授在客厅接了电话。“哪位?”

谭家门外,医生进修学院那个漂亮女生在打手机:“您猜!”谭教授猜不出,女生开始吟诗:“南国生红豆,春来发一枝,……”

谭教授没反应过来:“什么?”

女生叹口气,唱《山楂树》的后两句:“啊茂密的山楂树呀,白花满树开放,啊山楂树你呀为何要忧伤。……”

大概由于这件事距离要近一些,谭教授想起来了:“噢你是那个,那个那个——”

电话里女生笑了:“得了谭教授,您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哪个我叫什么!……这么回事,进修结束了,我就要回哈尔滨了,走前想跟您告别一下,可以吗?”

谭教授道:“可以可以。明天我上午手术,下午……”对方已把电话挂了,谭教授纳闷地看看电话,以为掉线了。这时,响起门铃声。保姆去开了门,女生的声音传来:“我找谭教授。”

小雨妈妈在床上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同时一手啪关了电视。她听到谭教授迎接客人的声音。

谭教授惊讶地:“你?!”

女孩子笑:“没想到吧,刚才我就在您家门口。”

“我说呢。你怎么会知道我家?”

“如果一个人诚心想找一个人,她总有办法。”

“进进,快请进!”

脚步声,进客厅的声音。进客厅后的说话声小雨妈妈就听不清了,她努力侧着身子听,也听不清,只有那女孩儿清脆的笑声如风铃般阵阵传来。小雨妈妈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仿佛是不忍卒听。

客厅里,谭教授问女孩儿:“吃个苹果?”女孩儿摇头。谭教授:“甜橙?”女孩儿仍摇头。谭教授:“你想吃点什么?”

女孩儿一本正经:“什么都不想吃。”谭教授窘住,女孩儿这才扑哧笑了:“我是来跟您告别的,又不是来吃的!”

谭教授也笑:“对对对,好好好。”找话说,“你是哈尔滨哪个单位的?”

女孩儿笑着:“不告诉您。告诉了您您也记不住,只能使我伤心。”

谭教授头上冒汗了,嘴里机械道:“哪里……”

女孩儿也不笑了,沉默着,显然是在做某种思想斗争,然后突然地就说了:“我只要来看看您,就好。本不想来的,一直坚持着不来的,不想这事,一直坚持到现在。……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坚持到明天,明天我就走了,我明天的车票。可是我没能坚持住……”

谭教授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你看看你说的……学生想看看老师……回去后好好工作……”

“我会记住您的,永远。哪怕是有一天跟别人结了婚有了孩子,都会记住您。您呢,会忘了我吧?”

“哪里的话……怎么能这么说……将来有什么困难……”

“——为了不让您忘了我,我一定要送您个礼物。”

女孩儿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张碟,四处看看,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影碟机,放上,打开。里面放的正是医生进修学院结业那天的情形。女孩儿一旁做解说:“那天的结业典礼学院搞了录像,我找他们要了来,上街把我们的这段刻了两张碟,你一张。”屏幕上出现了谭教授和女孩儿二重唱《山楂树》的情景,音质虽有些嘈杂,但仍可以说清晰动人。二人默默看。谭教授忽然有感觉似的,扭头向客厅门口看——

——坐在轮椅上的妻子如镶嵌在客厅门框里一般。

谭教授一下子站起身,想说什么,又实在说不出什么。女孩儿随之看去,也看到了这个坐着轮椅、森森然看着他们的老女人,跟着站了起来。这时小雨妈妈却不看他们了,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屏幕上动情歌唱的那对男女。……屋里空气凝固了一般,只有歌声尴尬地继续着,此时没有人想到该拿它怎么办。小雨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家。一进家就听到了《山楂树》的歌声,她有些奇怪地向里走,先看到的是坐在客厅门口的妈妈。小雨叫了声妈妈,妈妈一动不动,无知无觉,雕塑一般。小雨快步过去,看到了客厅里的情景。她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又盯着那女孩儿看了一会,显然她认出了她。那女孩儿似乎也认出了她。歌声继续。

忽然,小雨一言不发走到影碟机前,关上机,取出碟。谁也不看地问:“这是谁的?”

女孩儿微微一震,不动,不响,静默片刻,谭教授答:“我的。”

小雨眼睛盯着爸爸,两只手一下,把一张碟一分为二,两下,二分为四……谭教授紧盯着女儿,片刻后,突然转向女孩儿:“走吧。我送你。时间不早了。”

小雨尖叫一声:“爸!”拦在谭教授了面前。

谭教授一把推开小雨,对女生厉声地:“走!”率先走了。女生吓得拿包低头迈着小碎步跟谭教授走了。大门关上了。小雨扑跪在妈妈身上,仰脸看她:“妈妈?”妈妈不响,不动。……

楼下,谭教授送女孩儿上了出租,临关门的一刹那,女孩儿说:“都是我不好,太任性。对不起!”

谭教授温和地笑着:“走吧。没有关系。”女孩儿流着泪挥手告别,车走了。谭教授久久站在原处没动,任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襟,头发。

家里,小雨把妈妈安排上了床。妈妈一直没有说话,小雨看着她。许久,妈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小雨,这不是我说,你都看到了。”

“这不能说明什么!”

“不。”妈妈摇头,“它能说明!说明你爸爸——的确是有人喜欢他!”

小雨嚷起来:“那有什么用?这种事都是双向的,我爸爸这边不动心她再喜欢也白搭!”

“怎么知道你爸爸他不动心?小雨啊,是个男人这种时候他都得动心——那女孩子你看见了,年轻,漂亮,热情,主动——你爸爸他不是神仙也不是钢铁做成的!”

“我敢保证爸爸他没做什么……”

“没做不等于不想做!本质上男人都一样,区别只在做不做。”停停,自语般:“从前啊,都是猜测,想象,和亲眼看到真不一样。猜的想的,怎么猜怎么想,都是假的,死的,不会像这样,一个大活人摆在你眼前,有血有肉的,会说会动的,笑起来,铃铛似的。那女孩儿,我看着都喜欢,男人要不喜欢才是不正常呢。”沉思着,“……是我拖累了他了。”小雨一懔,看妈妈。妈妈笑笑,“小雨,妈妈是不是太自私了?”小雨不知如何回答,心情复杂。妈妈:“不说这些了!……你打电话说回来有事,还非叫你爸爸也回来,什么事?”

小雨“噢”了一声,拿出一个卡,“这是你们帮我们交的房钱,密码是您的生日。我们把房子卖了。”

“说卖就卖了?”

“可不说卖就卖了。”

妈妈点头,“也好。本来就是为了会扬的奶奶,既然老人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就没必要这么硬撑了。下步怎么打算的?”

“我来就是想跟你和爸爸说说这些事。”

“我的意见,不如你们住到家里来,我想你爸爸他肯定同意。”小雨摇头,妈妈不解:“为什么?”

“他现在这种情况住家里,他别扭,你们也别扭。……”

妈妈点头补充:“我和你爸爸这种情况,对他也是一个刺激。”

小雨忙道:“那倒不是。你们和我们还不一样。”

“一样的小雨一样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看看你爸爸和你妈妈,看一看!现成的例子摆在这——他生生被我拖到了五十多岁!可他是男人,女人上了五十,一文不值!……”

小雨两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

妈妈扒开小雨的双手:“你必须听——小雨,当断则断!”

小雨眼泪汪汪:“可爸爸说,会扬他不是没有希望……”

妈妈毫无怜恤:“我得这病的时候,也是你现在这想法,包括你爸爸,也是一样:抱着一线希望,治,以为能治好,以为自己会是个意外,自己身上会出现奇迹——所有不治之症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是这个心理,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治,受那么多苦,甚至为此倾家荡产。结果到头来,你跟大伙一样——不治之症他就是不治之症,奇迹只能发生在极个别人身上极个别的情况下。……”

“他就是治不好,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妈妈心痛地看着女儿:“小雨,我理解你的感情,可是,现在需要的是理智。”

小雨喊:“别说了妈!”继而乞求,“妈,我现在心里难过得很,不要再说那些话,拜托!……”

妈妈拍着女儿的肩:“好好好,不想离咱们就不离,啊?”停停,痛楚地自语般,“等想离的时候,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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