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逝的父亲和儿子对我说话 --前世今生.

  "我看到一幢正方形的白色房子,门前有一条铺着沙石的小路。骑马的人们来来往往,"凯瑟琳以她惯常的朦胧低语说着,"有许多树……一片农地。一幢大房子旁有好几间小的,像奴隶住的小屋。天气很热。这里是南方……弗吉尼亚州。"她说年份是1873年。那时她是个小孩。

  "有很多马和农作物……玉米、烟草。"她和其他仆人在大房子的厨房里做事。她是个黑人,字叫艾比。她突然有个预感,肌肉僵硬起来。大房子着火了,她看着它在大火中倒塌。我要她继续讲述。

  "我穿着一件旧衣服,在二楼一个房间里擦镜子,这是一栋砖造的房子,有窗……窗子一格一格的。镜子凹凸不平,边上还有一个握柄。房子的主人叫詹姆斯·曼森。他穿着一件看上去很有趣的外套,中间三颗扣子,还有黑色的大领子。他留了胡子……我不认识他(指未曾出现在此世)。他待我不错。我住在他的领地上,平日负责打扫房间。领地上有一间学校,但我并未获准去念书。我还做奶油!"凯瑟琳轻声地慢慢讲,很注重细节。下面的15分钟里,我学会了怎么做奶油。艾比搅拌奶油的知识对凯瑟琳而言也是新鲜的。我要她再往前。

  "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我们好像没结婚。我们同床共寝……但并不是一直住在一起。我觉得他还好,但没有很特别的感觉。没看到小孩,有很多苹果树和鸭子。其他人都很远。我在采摘苹果,有东西弄得我眼睛好痒,"凯瑟琳脸上肌肉扭曲了一阵子,"是烟。风往这边吹来……把烧木柴的烟也带来了。他们在烧木桶,"她现在咳嗽了,"这种事常有。他们把桶里的东西烧黑……沥青……铺在屋顶上防水。"

  由于上周的精彩内容,我迫不及待地要她再进到"中间状态"。我们已经在她做仆人那一世花了90分钟了。听了很多铺床单、做奶油、烧木桶的事,我渴望获得一些精神方面的讯息。

  于是我没了耐心,要她回溯死亡的情景。

  "好难呼吸。我胸口很痛,"凯瑟琳喘着气,显然相当痛苦,"心也痛,跳得好快。但我很冷……身体在发抖,"凯瑟琳开始打颤,"房间里有很多人,他们给我一种泡叶子的水(茶)喝,闻起来很奇怪。他们在我胸口擦一种药膏。我发着烧……但觉得很冷。"她静静地死去了,漂浮到房间天花板上,可以看见自己在床上的躯体,一个60岁老太婆的小而蜷缩的身体。她就这样浮着,等人过来帮她。接着,她感觉到一道光,并且被吸了过去。光愈来愈亮,我们静静等着,时间慢慢过去。突然间她到了另一世,是艾比之前的几千年。

  凯瑟琳轻轻地低语:"我看到好多大蒜吊在一间通风的房子里,味道很强,大家相信大蒜可以杀死体内的鬼怪,但必须每天吃。户外也有很多大蒜,晒在院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药品……无花果、枣、槟榔干等等,这些药品能治病。我妈妈买了大蒜和其他药品,因为家中有人生病了。这些是奇怪的草根,可以含在口中,也可以塞入耳朵里,或其他有开口的器官里。

  "我看到一个留胡子的老人。他是村里能治病的人之一。他会告诉你怎么做……这里有场……瘟疫……死了好多人。大家不敢为尸体熏香,因为怕传染。死人就这么埋掉,但村里人心里并不愉快,他们认为如此一来,灵魂就不能升天了(和凯瑟琳死后的说法相反)。但人们继续死去,也死了好多牛。水……洪水……人们因为洪水过后才得病的(她显然刚刚才了解了这是流行病)。我也因为水而得病。这种病使你的胃抽搐,它是肠胃方面的病,身体会丧失很多水分。我在河旁边,要提水回去,但就是这种水害死大家。我把水带回去,看到我母亲和我兄弟们。我父亲已死了,弟弟病得很厉害。"

  我并没有再让她往前,而是停下来,想着她在这一世与另一世间大异其趣的死后观念。但她每次死亡的经验却很类似、一致。在过世的那一刻会有一个意识的部分离开身体,漂浮起来,然后被吸向一道美好、能灌输能量的亮光。接着便等人来帮她,灵魂自动地升天。而熏香、葬礼或其他死后的程序和这都无关。它是自动的,无须任何准备,就像穿过一道刚开的门。

  "土地很干,很贫瘠……附近看不到山,只有平地,很广阔干涸。我一个弟弟死掉了,我渐渐复原,但还是觉得痛,"她的话并不长,"我躺在一张小床上,盖了一些被单。"她病得很重,大蒜或其他药草也挽回不了性命。很快地,她就浮出躯壳之外,被吸往那道熟悉的光,她耐心地等候别人来帮她。

  她的头开始摆向一边,又转到另一边,好像在看一幅宽广的风景。声音又再次变得沙哑而响亮。

  "他们告诉我有很多神,因为上帝就在我们每个人心中。"

  我从嗓音和坚定的语气知道她在"中间状态"。接下来她所说的,让我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你爸爸在这里,还有你儿子也在。你爸爸说你会认识他的,因为他字是艾弗隆,而你女儿取的字也和他一样。还有,他的死因是心脏病变。你儿子的心脏也不好,是反过来长的,像鸡心。他因非常爱你而为你做出重大牺牲。他的灵魂是很进化的……他的死偿了父母的债。同时他想让你知道,医药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它的范围是很有限的。"

  凯瑟琳不再讲话,而我全身不能动弹,只想努力理清混乱的思绪。房间里冷得让人发麻。

  凯瑟琳对我的个人生活几乎没有什么了解。我只在办公桌上放了一张女儿小时的照片,笑开的嘴里露出两颗乳齿。旁边是一张儿子的。除此以外,凯瑟琳不知道我家里或我过去的事。我受过良好的传统心理治疗教育,心理医生该维持一种空白的状态,让病人能自在地倾吐他的情绪、想法和态度,然后再仔细分析其中的曲折。我一向和凯瑟琳保持距离,她真的只知道我做医生的一面,而对我的私人生活无从了解。我甚至连执业证书都没有挂出来。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恨是第一个儿子亚当只活了23天就夭折了,完全没预料到。当时是1971年初,他出生10天后我和妻子卡洛从医院回到家,他开始有呼吸的毛病,并不断呕吐,非常难以诊断。"肺静脉循环不良,及动脉隔膜受损,"医生这么告诉我们,"发生的几率是大概每一千万婴儿才有一例。"肺静脉原该带着饱含氧气的血液到心脏去,但接驳位置错误变成从相反的方向进入心脏。这就好比心脏是倒置的,真是非常、非常罕有的病例。

  即便动了重大的心脏手术也挽回不了亚当,他几天后死了。我们难过消沉了好几个月,希望和梦想全黯淡下去。一年以后另一个儿子约旦出世,算是对我们的伤痛起了些安慰作用。

  在亚当出生的那段期间,我正对是否选择精神医疗而举棋不定。我在内科实习期做得十分愉快,又有一个住院医生的空缺等着我。亚当的意外使我坚定选择心理治疗做终身职业。因为现代医学以其先进的技术和设备,竟不能挽回一个小婴儿的生命,令我愤慨。

  我父亲的身体一向硬朗,直到1979年初第一次心脏病发作才亮起红灯,那时他61岁。虽逃过第一次发病,但他的心肌已严重受损,三天后终于不治死亡。时间大约是凯瑟琳第一次来看我前的9个月。

  我父亲是一个信仰很虔诚的人,不过恪守仪式的成分大过精神超脱的层面。他的犹太字艾弗隆比英文更适合他。他去世4个月后,我女儿出生,于是我给她取相同的字以纪念故人。

  现在,1982年,在我安静、微暗的诊疗室里,却有如振聋发聩的奥秘向我揭示开来,使得我双耳欲聋。我在精神的大海里泅泳,不过我爱这水。我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凯瑟琳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甚至也没地方可以查到:我父亲的希伯来文字;我曾有个儿子,死于千万分之一几率的先天性心脏缺陷;我对医学界的看法;我父亲的死和我女儿的命——太细微、太充分了,不可能是假的。如果她能说出这些事,是不是还能说出更多?我需要多知道一点。

  "谁在那儿?"我问,"谁告诉你这些事?""大师们,"她轻声说,"前辈大师告诉我的。他们说我活过86次。"

  凯瑟琳的呼吸平缓下来,头也不往两旁摆动了,她在休息。我原想要继续,但刚才她透露的讯息使我一时脑中千头万绪。她真的有过86次前世吗?还有"大师"?真的有这回事?我们的生命真的为一些不具有形体,但智慧超卓的大师主导?真的有一步步向上帝接近的道路吗?从她刚才揭示的情形来看,似乎很难怀疑这些观点,但是,要我相信却也很难。我必须扭转过去所累积的观念。不过,从理智到直觉,我都知道她是对的,她透露的是真理。

  那么关于我父亲和儿子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活着,他们从未真正死去。葬礼过后那么多年,他们在向我说话,而且说出许多非外人所知的讯息要我相信,真的是他们。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我儿子,诚如凯瑟琳所言,是进化得很高的灵魂?他真的愿意为我们所生,为"偿债"仅仅活了23天,并且,为让我明白医药的限制,把我拉回心理治疗界?我深为这些念头震惊。但在我的胆寒之外,有一种巨大的爱萌出芽来,让我强烈地感觉与天地是一体的。我很想念我父亲和我儿子,能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是好的。

  我的生命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一只手伸下来,扭转了我的轨道,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我读过的论文、研究,一一印证了它们的真实性。凯瑟琳的回忆和讯息是真的。我认为她正确的直觉也是对的。我找到了实据,得到了证明。

  但是,即使有这刹那的欢愉和了解,即使曾有这神秘经验的片刻,旧日习惯的逻辑思考和怀疑仍然从中作梗。我会告诉自己,也许她只是特例,或凭借某种通灵的能力。虽然这能力本身已很可观,但并不足以证明轮回或灵魂存在。可是,我读过的上千个案例,几乎都呼应凯瑟琳的说法,比如能说外国语的小孩、前世致命的伤口成为今生的胎记、知道千里以外宝藏埋藏的地点、多年前某个特殊的事件。我了解凯瑟琳的个性和心性,知道她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不,这次我的心智不能再愚弄我。这些证明太强大有力了,它们是真的,凯瑟琳还可以在日后的诊疗中证明更多。

  接下来的几周,有时我会忘记这次的力量与启示,有时我会陷进日常生活的轨道,担心平时会记挂的事。怀疑仍会浮上心头。似乎当心智不专注时,我仍倾向于过去的模式、思考和怀疑主义。但那时我会提醒自己——它真的发生过!我了解没有亲身经验要相信这些观念有多么困难。对于理性了解之外的情绪接受,经验是必要条件,但是经验的冲击总是随时日而消退。

  起先,我不明白自己怎么变了那么多。我知道自己变得较有耐性而平和,别人告诉我,我看起来非常安详、快乐、镇定。我觉得生命中有更多希望、喜悦,更多目标和更多的满足。我明白自己不再有死亡的恐惧,不怕自己的去世或不存在,也比较不怕失去他人,虽然我会很想念过世的亲人。死亡的恐惧力量惊人,处处可见人类对这种恐惧的逃避:中年危机、与年轻人发生婚外情、整容、勤于运动、累积财富、生小孩以延续自己的后代、费尽心机想变得年轻等等。我们是如此忧惧于自己的死亡,有时甚至忘了活着的真正目的。

  我也变得不那么严肃执著,我并不需要时刻绷得紧紧的,不过虽然我不想那么严肃,这个改变还是有点困难,我要学的还很多。

  现在我的理智确实开放了,愿接受"凯瑟琳所说是真的"的可能性。有关我父亲和我儿子的细节,是无法从旁的途径获得的。

  她的知识和能力显然可以证明一种超凡的心灵能力。相信她是有道理的,不过我对一些通俗文学中的论调仍持怀疑看法。这些说得出许多心灵现象、死后生命的人是谁?他们受过科学的观察和求证吗?虽然有此次经验,依着怀疑的个性,我仍会对日后每个新事实、新资料做审慎评估。我会检查它们是否合于已建立的架构,会从每个角度去测试。但我也不能否认,架构已经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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