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格达活佛.

4

这天晚上,白玛曲珍在她家邻居院墙外的一个麦草堆里,度过了她有生以来极为惊恐而凄惨的一夜。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她便躲躲藏藏地来到白利寺。

白利寺坐落在雅砻江畔一个最宽阔的高台上。巍巍矗立的拉章大殿后,两侧长满参天古柏,林间隐现着数座寺庙僧众的住所,如果将雅砻口东北岸的丛山峻岭视若一幅巨大的背景,整个白利寺便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深山古刹。

这时,刚刚结束早祷的格达活佛,正从拉章大殿里边往外走边对寺庙住持赤乃加措说:“县府决定成立民团,完全是为了对付红军。”

住持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偏偏又要把各寺庙的僧兵都拉上呢?”

格达说:“他们说,因为红军要消灭宗教。”

住持忧郁地说:“村民中也在这么传说。要是红军一来,真的把寺庙都捣毁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僧侣都得还俗归田,这又如何是好?”

“这正是使我忧虑的原因!”

住持摇头叹息道:“哎,但愿海副官他们说的都是谎言,这只不过是企图鼓动甘孜的僧侣百姓都一致联合起来对付红军罢了。”

“不可全信,但也不得不信呀!走着看吧!”

他俩正说着,益西群批走来禀报说:“仁波切!白玛曲珍在大门外等着求见。”

格达微微一怔:“啊——!看看去吧!”

他们来到白利寺大门外。

白玛曲珍一见格达走来,立即跪倒在地。

格达急忙说:“是曲珍姑娘啊,快请起来……”

白玛曲珍站起来后,欲言又止。

益西群批鼓励她说:“你有什么事就对仁波切讲啊!”

白玛曲珍感激地说:“那天,多亏仁波切救了我,不然早就被拖死了……”

格达淡然一笑说:“这是一件小事,值不得姑娘你专门来这里道谢。请说吧,究竟还有什么为难之事?”

白玛曲珍愤愤地说:“我被抓到郎呷官寨去之后,郎呷把我叫去伺候他。昨天晚上,他……这条老狗……”

格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皱了皱眉头。

白玛曲珍接着说:“所以……我就从官寨里逃出来……”

格达说:“那……姑娘你有什么打算呢?”

白玛曲珍感到茫然,她讷讷地说:“我也不知道。”

格达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暂时不要回家,先在附近找个亲戚或朋友家住下来,脚下走的路总是有的……”

这天下午,格达活佛带着益西群批骑马来到郎呷官寨。

这时,郎呷正半躺在藏床上搂着卓玛调情。卓玛厌恶地左避右闪。

吉村慌慌张张地走进来:“老爷,白利寺的格达仁波切来了!”

郎呷疑惑地嘟哝着说:“他来干什么?”

吉村凑近郎呷,轻声说:“是不是为了那个——白玛曲珍?”

郎呷恍然大悟,笑道:“那不更好吗?省得我淘神费力派人到处去抓她。”

吉村趁此机会发泄对格达的不满说:“这次可别轻易放过格达,该好好治治他!”

郎呷训斥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吉村不敢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吉村领着格达和益西群批了走进来。

郎呷迎着格达:“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郎呷邀请格达坐下,卓玛走来为客人和主人斟上酥油茶。

郎呷客气地说:“请喝茶!”

格达端起茶碗,用无名指蘸了点茶对天弹洒后,才呷了一口。

郎呷笑容可掬地:“不知道古学此来……”

格达风趣地说:“没事就不能来拜访一下大头人吗?不要急着下逐客令嘛!大头人是不是还在为那天在县府会议上的事而生我的气啊?”

郎呷显得有些窘迫,他说:“不是不是,岂敢啊!”

格达不紧不慢地说:“没有生我的气就好!不知大头人寨里,最近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郎呷:“是呀,古学,你真是神机妙算,莫非你知道白玛曲珍的下落?”

格达:“何以见得?”

郎呷:“因为她是一朵美丽的邦锦花。”

格达幽默地:“所以你就把她摘来……?”

郎呷辩解说:“不是摘来,而是要她来支差抵债。”

“她家欠了你多少?”

“不多,连本带利大概是二十多克粮食吧!”

“她阿妈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据说是跳进了雅砻江,自己找的归宿。”

格达冷笑着说:“她是被你逼死的!”

“古学言重了,欠债总是要还的,这在通行的‘习惯法’里早有规定。那老婆子还不起债就自寻短见,与我何干?”

格达步步紧逼:“你不派人去逼债,她阿妈怎么会跳进雅砻江呢?她又没有发疯,你说是吧?”接着,他把语气缓和下来:“今天我来官寨,主要是想说白利寺愿意替白玛曲珍还债。请大头人网开一面,还她一个自由!”

郎呷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既然古学你出面,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白玛曲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一排四间平顶房屋,正面三方的土筑围墙上,堆码着到绒巴岔上面山上拾来的干树枝烧柴;院内井井有条,处处显示出主人的勤劳与朴实。十多年前,阿妈带着幼小的白玛曲珍流浪到这里,领种了大头人郎呷的十二克(相当于可播种十二克种子的土地,每克为二十五斤)土地,成为大头人管辖的农奴,每年以所打下粮食的百分之七十以上交纳地租,剩下的粮食还不够留作种子,生活艰难,常年只能熬干元根、野菜糊糊充饥。春播缺少种子,只能向大头人借“借一还二”的高利贷,利滚利,几年下来已经欠下大头人十多克粮食。前不久,郎呷的卫队长吉村领着几个打手闯进她家逼债,把她阿妈打得死去活来,浑身伤痕累累,阿妈心力交瘁,走投无路,撇下她跳进了滚滚的雅砻江。

这天傍晚,当白玛曲珍在她的好伙伴江安娜姆和德吉姑娘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家时,她怅然地望着自己家徒四壁的客房,两行晶莹的泪珠立即从她那悲怆的脸上滚落下来。

“阿佳!”正在这时,有两个年青的扎巴(寺庙的普通僧人)分别拎着两个装有糌粑和盐茶的皮口袋走了进来。

一个瘦高个的扎巴说:“阿佳曲珍,这是格达仁波切吩咐我们送来的,仁波切还说以后你如果有什么困难,捎个信去就行了。”

白玛曲珍感激地说:“谢谢仁波切,谢谢你们给我送来了粮食和盐茶。”

在一旁的江安娜姆说:“听我阿爸说,他年轻时从昌都流浪来到这里,也是格达仁波切收容了他。格达仁波切真是世上难找的好人哪!”

德吉说:“那天你被抓走后,我们都为你担心,没想到,格达仁波切把你从地狱里救出来了。”

白玛曲珍流着热泪感激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格达仁波切,感谢你们!”

5

一个寒风凛冽的上午,驰名康巴高原的大商人扎西和他的侍从泽嘎骑马在洛锅梁子山上的雪地里走着,后面跟着一队长长的骡马帮。

道旁被白雪覆盖的山丘上,有一群乌鸦正在上空盘旋。原来那里有几十只红嘴秃头鹰正在啄食一具僵卧的尸体。

头戴狐皮帽,身穿绛色毛毕叽藏袍的扎西不禁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看自己的怀表,说:“要是今天不遇到麻烦,顺利翻过山,再有一天多时间就可以到达白利寺。不过,今天这道‘鬼门关’为什么显得这么平静?”

泽嘎也感到有些奇怪他说:“是呀,是不是那些土匪听说红军要来,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扎西笑笑说:“我们不是红军啊!”他边说边从裹褡(皮制褡裢)里掏出两个巴塘出产的“小冬红”苹果,抛给泽嘎一个,自己也“嚓”地咬了一口。

泽嘎吃着苹果,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骡马帮,忽然叫道:“麻尼咚!魔鬼已经从地狱里钻出来了!”

扎西回头看去,果然从侧面的山梁上,冲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人马,他们发出一阵“啊嗨嗨”的狂叫声,眨眼间就把商队给严严地包围住了,并用枪对准他俩……

扎西不慌不忙地跳下马,向土匪们拱拱手:“各位兄弟,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啊!”

一个土匪说:“聪明的商人,有啥好说的,把驮子都卸下来,走你们的路!”

扎西说:“好说好说,不过,这批盐巴和茶叶是给白利寺运去的,我们都是信喇嘛教的人,怎么,这样做你们不怕得罪菩萨吗?”

一个大摇大摆走来的头子模样的人说:“骗人的鬼话只有你们商人才说得出来。”

扎西笑了笑说:“话不能这么说。要是你们不相信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封白利寺格达仁波切给我的亲笔信呢!”

另一个土匪对他的头子说:“阿哥旺扎,管他给谁运去的呢,要不我们连骡马帮一起赶走得了!”

扎西向泽嘎示意说:“泽嘎,把那封信拿出来呀!”

泽嘎手疾眼快,一个箭步窜到旺扎身后,抓住他盘在头上缠着红头绳的发辫,用手枪对准了他的后脑勺。土匪们一齐围了过来,有的举起英式步枪,有的举着长长的腰刀。也就在这时,商队的十多名武装驮工却神出鬼没地抢占了至高点,把土匪控制在原地一步也不能动弹。

扎西镇静自若。忽然把手中的苹果往空中一抛,从腰间拔出二八手枪,枪“砰”地一声响后苹果坠地,扎西弯腰拾起看了看,说:“嗨,这苹果还蛮结实的嘛!只穿了一个窟窿。”

土匪们见状大惊失色。

扎西幽默地说:“你们现在还需要什么呢?”

一个土匪从后面举刀偷袭泽嘎。随着扎西“嘣”的一声枪响,那土匪的腰刀被击落在地。

扎西警告说:“你们还是老实一点好!我扎西东至重庆、成都、雅安、康定,西至昌都、拉萨、噶伦堡、加尔各答,什么场面没见过?”他逼近旺扎:“还不快叫你的兄弟伙滚开!”

旺扎无可奈何,只得照办。土匪们提心吊胆地撤离。

扎西咒骂道:“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旺扎带着他的弟兄们灰溜溜地离去。扎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扎西带着他的商队来到白利寺。在那兵匪横行无忌的年代,一般过往商人都喜欢住进当地土司、头人或寺庙里,以寻求保护。扎西也不例外,他本来与格达活佛就是莫逆之交。所以,虽然近年来他已经在甘孜县城盖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楼房,开办了一家商号,他每次来到甘孜还是要专程前去白利寺拜访挚友,何况他此次是专程给白利寺送货来的呢?

未经通报,扎西便熟门熟路地走进格达活佛拉章(大活佛居室)旁的起坐间。格达活佛闻迅急忙从小经堂里走出来,迎着风尘仆仆的扎西说:“啊啧啦!大雁终于飞来了。”

俩人行过碰头礼后便坐了下来。正在这时,泽嘎走来禀告扎西说:“马帮刚一卸下驮子,附近村里的老百姓就来购买盐巴、茶叶。卖还是不卖?”

扎西未经思索便回答说:“告诉乡亲们,我这批盐茶,主要是给白利寺运来的,请他们下一趟再来买吧!”

格达不安地说:“先卖给乡亲们吧,寺庙的盐茶估计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扎西笑道:“这批茶叶可是我亲自到雅安去挑选的上等毛尖、芽细砖茶,卖给他们去了你可不要后悔啊!”

格达也笑道:“而且价格上还要便宜一些。你知道,我们这一带地方去年遭了灾,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扎西想了想说:“那是当然!不过,赔本的生意我是不会做的。”

在一顶绣着蓝色吉祥如意图案的大白布帐篷前,围满购买盐茶的群众。当通过热勒管家把扎西的决定告诉大家时,个个笑逐颜开,纷纷翘起大拇指称赞说:“葱巴(商人)扎西亚莫热(好)!”

当泽嘎再次走进格达活佛拉章外的起坐间,准备把寺庙外销售盐巴、茶叶的热闹情景禀报扎西时,扎西同格达活佛俩人谈兴正浓,他不敢打搅他们,只得退出起坐间,到旁边的一间侍卫室同益西群批喝酥油茶聊天。

起坐间里,扎西告诉格达说:“听说红军要打过来。八美、道乎、炉霍一带不少老百姓都逃到山上躲避去了。”

格达不解地说:“这是为什么?”

扎西说:“听他们说,红军要打土豪、分田地,实行共产共妻,消灭宗教……”

格达微微吃惊道:“真有此事?”

扎西摇摇头否认道:“不是!我所见到的红军却是作战勇敢,官兵平等,对人和气,买卖公平……”

格达感到难以置信,普天之下真有这么好的军队吗?于是问:“你见过?”

扎西肯定地说道:“是的,我同他们做过生意,而且还同红军的一个姓刘的营长交上了朋友。”

格达由衷地赞叹道:“你是一个善于结交朋友的人!”

扎西绘声绘色地说:“这样的朋友不结交一辈子都会感到后悔!”

格达问:“这又从何说起?”

扎西侃侃而谈:“去年五月下旬的一天,我刚从雅安贩货回来,一进入泸定城就戒了严,不准进出,满城和周围都住满了国民军,据说是红军要攻打泸定桥。国军拆掉了泸定铁索桥的桥板,在桥头、河边一带以及山坡上都构筑了严密的工事,把机关枪、迫击炮都集中在桥头。接近月底的那天上午,我从住地窗户远远看去,那打仗的场面我一生中从未见过。泸定桥两头,枪炮声响成一片,一队队红军从西岸冲过来,许多红军被打死、掉进了滔滔的大渡河,可是没有一个往后退缩的。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红军终于抢占了泸定桥。当时,国军跑得比兔子还快。但他们在逃跑之前,也没有忘记使出他们的看家本领,放火烧了沿河一带的街道房屋,说是只能给红军留下一片废墟,一座空城……”

格达津津有味地听着。

扎西继续说:“那时,我突发奇想,不想迅速离开泸定这个危险之地,倒想看看这红军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事实并没有使我感到失望。红军一进城就积极地灭火,扶老携幼,帮助百姓脱离危房。我见红军不占民房,不欺压百姓,对人又和蔼可亲,通过同一个司务长做生意,而后又同他们一个姓刘的营长交上了朋友。这样的军队我在梦中也没见过,可惜他们在泸定桥没住多久就开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红军抢夺泸定桥时的《战士》油印小报递给格达。

格达看了看油印报后,不无担心地说:“你刚才说的这些情况和这张小报,当前在甘孜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好。诺那喇嘛和县政府那些人就像疯狗,而疯狗是要乱咬人的。”

6

在海正涛的临时住地的客厅里,他邀约卢品之在一起一面品着盖碗茶,一面议论着甘孜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突然,他问道:“经常来往甘孜的有个大商人叫扎西,对吧?”

卢品之眨了眨绿森森的小眼睛说:“对呀!他……?”

“听说他与白利寺的格达来往密切……”

卢品之不以为然,说:“这不奇怪。据我所知,商人同喇嘛寺的活佛打得火热,这在甘孜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不过……”

海正涛哼哼道:“不过什么?像格达这样的人,不正好是扎西之流煽动的对象吗?在南京、上海、重庆,这样的事例可是不少。”

卢品之淡然一笑说:“不会那么严重吧?况且,是这样又何妨?”

“当然要制止,这对于稳住甘孜极为重要。”海正涛煞有介事地说:“还有,根据宣慰使公署的指令,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把民团组建起来,如果迟迟组建不起来……”

卢品之为难地说:“这……这民团组建起来并不难,然而要各大寺庙武装也归民团调动,恐怕就难了。不要说像甘孜寺、大金寺这样的大寺庙,就是白利寺这样不大不小的寺庙也不行。格达活佛那天在会上的姿态你已亲眼目睹了……”

海正涛恼怒地吼道:“难到这些寺庙连诺那喇嘛的话也不听?”

卢品之说:“海副官,你只知其一,并不知其二。依愚之见,这诺那喇嘛虽是国民政府任命的西康宣慰使,但在康区佛教界中对他的认同者甚少。”

海正涛不满地说:“嗯?……你也敢这么说?”

卢品之说:“这是事实。”

海正涛训斥道:“诺那喇嘛限三天之内把民团组建起来,否则,怪罪下来,让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第二天上午,甘孜县城区各显要处的墙上,都贴上了甘孜县国民政府关于组建民团的藏、汉两文布告。许多群众前来围观,但能识字者甚少。人们议论纷纷,无不忧心忡忡。

一个老阿爸知道布告内容后迈着蹒跚的步子木然离去……

一个年青汉子握紧腰刀柄愤然离去……

甘孜县城里的这些情况,郎呷大头人当然无从知道。他这时正窝在官寨里,手捧一张《委任状》,得意忘形地对他的管家说:“我早说过,这甘孜县民团副总指挥的位置,非我莫属。”

管家阿谀奉承道:“是呀,这是河滩上的卵石明摆着的嘛!在这方圆几十里,有谁能与你相比呢?”

他们正说着,旺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郎呷喜孜孜地招呼道:“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旺扎诧异地:“不是你派人让我下山来的吗?”

正是这样,三天前,当郎呷从海正涛那里得到让他担任民团副总指挥的默许后,立即想到旺扎这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他认为,虽然旺扎的名声就像一堆臭狗屎,但只有他才能带民团去为他冲锋陷阵,何况旺扎手下还有几十个兄弟呢!于是他便派吉村带着两名卫队队员去洛锅梁子上面一带的山上把旺扎请了下来。

“是呀!你认为你是谁?难道不该为我出点力吗?你可别忘了你这条小命是怎样还能活到今天的,要不是我郎呷,你早就吃了二十四军的枪子,滚进地狱里去了,对不对?”

“怎敢!怎敢!”旺扎急忙说。他哪能忘记自己去年同二十四军的一个营长的那场纠纷,要不是郎呷从中斡旋,他早就成了那个营长手下士兵们射击训练的靶子。

他们正说着话,天女般美丽的卓玛走来为旺扎斟满一碗酥油茶。

旺扎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材窈窕的卓玛,心不在焉地说:“不知大头人叫我下山来……?”

郎呷得意忘形地说:“是这样,红军就要打过来了,为了组织民团对付红军,县政府任命我为副总指挥。”他接着故意拖长声音说:“你知道这总指挥是谁吗?”

旺扎摇摇头。

郎呷说:“卢县长!”

旺扎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说:“卢县长是外地人,他迟早是要走的,只要他一走,大头人你不就是全县最大的官了吗?”

郎呷得意忘形地笑着:“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今天我叫你下山来,是打算要你担任民团第一大队的队长。同时把你的人马也拉下来,分别给他们委以排长、班长。”

旺扎喜形于色,受宠若惊,端起茶碗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底朝天。

郎呷说:“当然,也不能让你的兄弟伙都当光杆司令。按县府的规定,百姓各家各户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实行两丁抽一,三丁抽二,一人出一马一枪。如有违抗者,严惩不贷!……”

伺候在一旁的卓玛又走来为旺扎斟上酥油茶。旺扎趁机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

郎呷看在眼里。正想说什么,旺扎忽然说:“这就是你给我的全部奖赏?”

郎呷明知故问道:“那你还要什么呢?”

旺扎用嘴指了指卓玛说:“不知大头人……?”

郎呷大笑道:“是不是很久没闻到女人味了?……哈哈,那好吧,我就把她赏给你,不过,要好好地干啊,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个副总指挥?”

“啦索!啦索!”旺扎满心欢喜地应承着,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带走小卓玛回到他的老巢。

由土匪头子摇身一变成了民团一大队队长的旺扎,气势更猖狂。他像一支饿了九十九天的恶狼,成天在一些村子里窜来窜去。

这天下午,旺扎带着民团的几个团丁,来到一个只有不足二十户人的小村子,挨家挨户登记民团队员。

在一间低矮破烂的平房前,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给旺扎下跪乞求说:“本波(官)啦!我家只有这个儿子,就算把儿子交给了民团,可也没有一匹马一条枪呀!”

旺扎恶狠狠地训斥道:“这是县府的命令,你对我说有什么用?你家里没有就去借、去偷、去抢,总之,三天之内就要备齐,否则,上面怪罪下来,你们就不要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吃糌粑了!”

老夫妇一再哀求,旺扎竟一脚把老阿妈踢倒在地。

接着,旺扎又带着他的喽啰们气势汹汹地来到白玛曲珍的家。

那时,白玛曲珍正在院内往院墙上堆码拾来的柴禾。一条小牧羊犬在院里跑来跑去。突然,旺扎带着两个团丁推开大门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小牧羊犬汪汪地叫着。白玛曲珍故意骂道:“你这条疯狗,怎么乱咬人啊!”

旺扎一听,怒从心上起,正要发作,见白玛曲珍长得漂亮动人,立即装出笑脸淫邪地在白玛曲珍脸上摸了一把:“你男人呢?”

白玛曲珍没好气地答:“死啦!”

旺扎定睛看看白玛曲珍盘在头上的发辫:“真有男人吗?看你这头发不是还没结婚啊!恐怕是野男人吧?”

白玛曲珍啐了一口道:“有野男人也不会是你,瞧你这副德性!趁我没下逐客令前,你们还是最好先离开这里!”

旺扎围着白玛曲珍转了半圈说:“啊啧!长着刺的乌梅,嘴还挺厉害的嘛!废话少说,我问你,这县府的布告你看过没有?”

白玛曲珍继续忙自己的活,没好气地回敬道:“我不识字。”

旺扎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要不要再念给你听一遍?……快滚到外乡去吧,难道你就不怕红军来了‘共产共妻’?”

白玛曲珍哼声道:“啊啧!你们长着眼睛,可以到屋里去看看吧,我有什么‘产’。每天除了喝几道清茶,留下的只有眼泪和自己的影子。”

一个团丁在一旁说:“难道你不怕红军把你抓去杀死?”

白玛曲珍无所畏惧,说:“我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怕什么?”

旺扎威胁道:“不要不识抬举,你是要我们赶你走呢,还是……”

白玛曲珍抿了抿嘴,鄙夷地说:“赶我走?这倒是你们的本事,又用不着跟别人学……”她把语气缓和下来接着说:“不过,要走也得给我时间准备一下啊!”

旺扎警告说:“好!明天要是我们发现你还没躲到外乡去,当心把你送进地狱!”

白玛曲珍悻悻地说:“哼!还不知道谁先进地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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