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高五王传--汉书.

  高皇帝八男:吕后生孝惠帝,曹夫人生齐悼惠肥,薄姬生孝文帝,戚夫人生赵隐如意,赵姬生淮南厉长,诸姬生赵幽友、赵共恢、燕灵建。淮南厉长自有传。

  齐倬惠肥,其母高祖微时外妇也。高祖六年立,食七十余城。诸民能齐言者皆与齐。孝惠二年,入朝。帝与齐燕饮太后前,置齐上坐,如家人礼。太后怒,乃令人酌两卮鸩酒置前,令齐为寿。齐起,帝亦起,欲俱为寿。太后恐,自起反卮。齐怪之,因不敢饮,阳醉去。问,知其鸩,乃忧,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内史士曰:“太后独有帝与鲁元公主,今有七十余城,而公主乃食数城。诚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太后必喜,无患矣。”于是齐献城阳郡以尊公主为太后。吕太后喜而许之。乃置酒齐邸,乐饮,遣归国。后十三年薨,子襄嗣。

  赵隐如意,九年位。四年,高祖崩,吕太后征到长安,鸩杀之。无子,绝。

  赵幽友,十一年立为淮阳。赵隐如意死,孝惠元年,徙友赵,凡立十四年。友以诸吕女为后,不爱,爱它姬。诸吕女怒去,谗之于太后曰:“曰‘吕氏安得?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怒,以故召赵。赵至,置邸不见,令卫国守之,不得食。其群臣或窃馈之,辄捕论之。赵饿,乃歌曰:“诸吕用事兮,刘氏微;迫胁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快中野兮,苍天与直!于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贼!为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遂幽死。以民礼葬之长安。

  高后崩,孝文即位,立幽子遂为赵。二年,有司请立皇子为。上曰:“赵幽幽死,朕甚怜之。已立其长子遂为赵。遂弟辟强及齐悼惠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皆可。”于是取赵之河间立辟强,是为河间文。文立十三年薨,子哀福嗣。一年薨,无子,国除。

  赵遂立二十六年,孝景时晁错以过削赵常山郡,诸侯怨,吴、楚反,遂与合谋起兵。其想建德、内史悍谏,不听。遂烧杀德,悍,兵发住其西界,欲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和。汉使曲周侯郦寄击之,赵城守邯郸,相距七月。吴、楚败,匈奴闻之,亦不肯入边。栾布自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遂自杀,国除。景帝怜赵相、内史守正死,皆封其子为列侯。

  赵共恢。十一年,梁彭越诛,立恢为梁。十六年,赵幽死,吕后徙恢赵,恢心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赵后,后从官皆诸吕也,内擅权,微司赵不得自恣。有爱姬,后鸩杀之。乃为歌诗四章,令乐人歌之。悲思,六月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用妇人故自杀,无思奉宗庙礼,废其嗣。

  燕灵建。十一年,燕卢绾亡入匈奴,明年,立建为燕。十五年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杀之,绝后。

  齐悼惠子,前后凡九人为:太子襄为齐哀,次子章为城阳景,兴居为济北,将闾为齐,志为济北,辟光为济南,贤为菑川,卬为胶西,雄渠为胶东

  齐哀襄,孝惠六年嗣立。明年,惠帝崩,吕太后称制。元年,以其兄子鄜侯吕台为吕,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奉邑。明年,哀弟章入宿卫于汉,高后封为朱虚侯,以吕禄女妻之。后四年,封章弟兴居为东牟侯,皆宿卫长安。高后七年,割齐琅邪郡,立营陵侯刘泽为琅邪。是岁,赵友幽死于邸。三赵既废,高后立诸吕为三,擅权用事。

  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燕饮,高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高后曰:“可。”酒酣,章进歌舞,已而曰:“请为太后言耕田。”高后儿子畜之,笑曰:“顾乃父知田耳,若生而为子,安知田乎?”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试为我言田意。”章曰:“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鉏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军法斩之。”太后左右大惊。业已许其军法,亡以罪也。因罢酒。自是后,诸吕惮章,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强。

  其明年,高后崩。赵吕禄为上将军,吕产为相国,皆居长安中,聚兵以威大臣,欲为乱。章以吕禄女为妇,知其谋,乃使人阴出告其兄齐玉,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欲从中与大臣为内应,以诛诸吕,因立齐为帝。

  齐闻此计,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齐相召平闻之,乃发兵入卫宫。魏勃给平曰:“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而相君围,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卫。”召平信之,乃使魏勃将。勃既将,以兵围相府。召平曰:“嗟乎!道家之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遂自杀。于是齐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给琅邪曰:“吕氏为乱,齐发兵欲西诛之。齐自以儿子,年少,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大。大自高帝将也,习战事。齐不敢离兵,使臣请大幸之临菑见齐计事,并将齐兵以西平关中之乱。”琅邪信之,以为然,乃驰见齐。齐与魏勃等因留琅邪,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而并将其兵。

  琅邪刘泽既欺,不得反国,乃说齐曰:“齐悼惠,高皇帝长子也,推本言之,大高皇帝適长孙也,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留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以为然,乃益具车送琅邪

  琅邪既行,齐遂举兵西攻吕国之济南。于是齐遗诸侯书曰:“高帝平定天下,诸子弟。悼惠薨,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惠帝崩,高后用事,春秋高,听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杀三赵,灭梁、赵、燕,以诸吕,分齐国为四。忠臣进谏,上或乱不听。今高后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待大臣诸侯。今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挢制以令天下,宗庙以危。寡人帅兵入诛不当为者。”汉闻之,相国吕产等遣大将军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婴至荥阳,乃谋曰:“诸吕举兵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还报,是益吕氏资也。”乃留兵屯荧阳,使人谕齐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之变而共诛之。齐闻之,乃屯兵西界待约。

  吕禄、吕产欲作乱,朱虚侯章与太尉勃、丞相平等诛之。章首先斩吕产,太尉勃等乃尽诛诸吕。而琅邪亦从齐至长安。

  大臣议欲立齐,皆曰:“母家驷钧恶戾,虎而冠者也。访以吕氏故,几乱天下,今又立齐,是欲复为吕氏也。代母家薄氏,君子长者,且代,高帝子,于今见在,最为长。以子则顺,以善人则大臣安。”于是大臣乃谋迎代,而遣章以诛吕氏事告齐,今罢兵。

  灌婴在荥阳,闻魏勃本教齐反,既诛吕氏,罢齐兵,使使召责问魏勃。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丈人后救火乎!”因退立,股战而栗。恐不能言者,终无他语。灌将军孰视,笑曰:“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为乎!”乃罢勃勃父以善鼓琴见秦皇帝。及勃少时,欲求见齐相曹参,家贫无以自通,乃常独早扫齐相舍人门外。舍人怪之,以为物而司之,得勃。勃曰:“愿见相君无因,故为子扫,欲以求见。”于是舍人见勃,曹参因以为舍人。壹为参御言事,以为贤,言之悼惠召见,拜为内史。始悼惠得自置二千石。及悼惠薨,哀嗣,勃用事重于相。

  齐既罢兵归,而代立,是为孝文帝。

  文帝元年,尽以高后时所割齐之城阳、琅邪、济南郡复予齐,而徙琅邪燕。益封朱虚侯、东牟侯各二千户,黄金千斤。

  是岁,齐哀薨,子文则嗣。十四年薨,无子,国除。

  城阳景章,孝文二年以朱虚侯与东牟侯兴居俱立,二年薨。子共喜嗣。孝文十二年,徙淮南,五年,复还城阳,凡立三十三年薨。子顷延嗣,二十六年薨。子敬义嗣,九年薨。子惠武嗣,十一年薨。子荒顺嗣,四十六年薨。子戴恢嗣,八年薨。子孝景嗣,二十四年薨。子哀云嗣,一年薨,无子,国绝。成帝复立云兄俚为城阳莽时绝。

  济北兴居初以东牟倨与大臣共立文帝于代邸,曰:“诛吕氏,臣无功,请与太仆滕公俱入清宫。”遂将少帝出,迎皇帝入宫。

  始诛诸吕时,朱虚侯章功尤大,大臣许尽以赵地章,尽以梁地兴居。及文帝立,闻朱虚、东牟之初欲立齐,故黜其功。二年,诸子,乃割齐二郡以章、兴居。章、兴居意自以失职夺功。岁余,章薨,而匈奴大入边,汉多兵发,丞相灌婴将击之,文帝亲幸太原。兴居以为天子自击胡,遂发兵反,上闻之,罢兵归长安,使棘蒲侯柴将军击破,虏济北自杀,国除。

  文帝悯济北逆乱以自灭,明年,尽封悼惠诸子罢军等七人为列侯。至十五年,齐文又薨,无子。时悼惠后尚有城阳在,文帝怜悼惠適嗣之绝,于是乃分齐为六国,尽立前所封悼惠子列侯见在者六人为。齐孝将闾以杨虚侯立,济北志以安都侯立,菑川贤以武成侯立,胶东雄渠以白石侯立,胶西卬以平昌侯立,济南辟光以扐侯立。孝文十六年,六同日俱立。

  立十一年,孝景三年,吴、楚反,胶东、胶西、菑川、济南皆发兵应吴、楚。欲与齐,齐孝狐疑,城守不听。三国兵共围齐,齐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之。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曰:“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

  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谋,约未定,会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无下三国。会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击破三国兵,解围。已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惧,饮药自杀。而胶东、胶西、济南、菑川皆伏诛,国除。独济北在。

  齐孝之自杀也,景帝闻之,以为齐首善,以迫劫有谋,非其罪也,召立孝太子寿,是为懿。二十三年薨,子厉次昌嗣。其母曰纪太后。太后取其弟纪氏女为后,不爱。纪太后欲其家重宠,令其长女纪翁主入宫正其后宫无令得近,欲令爱纪氏女。因与其姊翁主奸。

  齐有宦者徐甲,入事汉皇太后。皇太后有爱女曰修成君,修成君非刘氏子,太后怜之。修成君有女娥,太后欲嫁之于诸侯。宦者甲乃请使齐,必令上书请娥。皇太后大喜,使甲之齐。时主父偃知甲之使齐以取后事,亦因谓甲:“即事成,幸言偃女愿得充后宫。”甲至齐,风以此事。纪太后怒曰:“有后,后宫备具。且甲,齐贫人,及为宦者入事汉,初无补益,乃欲乱吾家!且主父偃何为者?乃欲以女充后宫!”甲大穷,还报皇太后曰:“已愿尚娥,然事有所害,恐如燕。”燕者,与其子昆弟奸,坐死。故以燕感太后。太后曰:“毋复言嫁女齐事!”事浸淫闻于上。主父偃由此与齐有隙。

  偃方幸用事,因言:“齐临菑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巨于长安,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此。今齐于亲属益疏。”乃从容言吕太后时齐欲反,及吴、楚时孝几为乱。今闻齐与其姊乱。于是武帝拜偃为齐相,且正其事。偃至齐,急治后宫宦者为通于姊翁主所者,辞及年少,惧以罪为吏所执诛,乃饮药自杀。

  是时,赵惧主父偃壹出败齐,恐其渐疏骨肉,乃上书言偃受金及轻重之短,天子亦因囚偃。公孙弘曰:“齐以忧死,无后,非诛偃无以塞天下之望。”偃遂坐诛。

  厉立五年,国除。

  济北志,吴、楚反时初亦与通谋,后坚守不发兵,故得不诛,徙菑川。元朔中,齐国绝。悼惠后唯有二国:城阳、菑川。菑川地比齐,武帝为悼惠冢园在齐,乃割临菑东圜悼惠冢园邑尽以予菑川,今奉祭祀。

  志立三十五年薨,是为懿。子靖建嗣,二十年薨。子顷遗嗣,三十五年薨。子思终古嗣。五凤中,青州刺史奏终古使所爱奴与八子及诸御婢奸,终古或参与被席,或白昼使裸伏,犬马交接,终古亲临观。产子,辄曰:“乱不可知,使去其子。”事下丞相、御史,奏:“终古位诸侯,以今置八子,秩比六百石,所以广嗣重祖也。而终古禽兽行,乱君臣夫妇之别,悖逆人伦,请逮捕。”有诏:“削四县。”二十八年薨。子考尚嗣,五年薨。子孝横嗣,三十一年薨。子怀交嗣,六年薨。子永嗣,莽时绝。

  赞曰:悼惠之齐,最为大国。以海内初定,子弟少,激秦孤立亡藩辅,故大封同姓,以填天下。时诸侯得自除御史大夫群卿以下众官,如汉朝,汉独为置丞相。自吴、楚诛后,稍夺诸侯权,左官附益阿党之法设。其后诸侯唯得衣食租税,贫者或乘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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