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童年.

突然,姥爷拍了我一下,兴致勃勃地要教我认字。他手里有一本小小的新书,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来来来,小鬼,你这个高颧骨的家伙,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我回答了。

“啊,对了!这个呢?”

我又回答。

“不对,混蛋!”

屋子里不停地响起了他的咆哮:

“对了,这个呢?

“不对,混蛋!

“对了,这个呢”?

“对了,这个呢?

“不对,混蛋!”

姥姥插嘴道:

“老头子,你老实躺会儿吧?”

“你别管我!我教他认字才觉着舒服,否则老是胡思乱想!

“好了,往下念,阿列克塞!”

姥爷用滚烫的胳膊勾着我的脖子,书摆在我的面前,他越过我的肩膀,用指头点着字母。

他身上的酸味儿、汗味儿和烤葱味儿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他却自顾自地一个接一个地吼着那些字母!

“3eMJI”像一条虫子,“”像驼背的格里高里,“”则像姥姥和我,而姥爷则有字母表中所有字母共的东西。

他把母表颠过侄来地念,顺着问、倒着问、倒着问、打乱了问。

我也来了劲儿,头上冒着汗,可着嗓子喊。

他可能觉着可笑了,拍着胸脯咳嗽着,揉皱了书,哑着嗓子说:

“老太婆,你听听这小子的嗓门有多高!

“喂,喂,你这个阿斯特拉罕打摆子的家伙,你喊什么?

嗯,喊什么?”

“不是您叫喊的嘛……”

我他又看看姥姥,感到很快乐。

姥姥以肋支桌,用拳头抵着肋邦子,含着笑说:

“好啦,你们都别喊了!”

姥爷和缓地说:

“我喊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你呢?为什么?”

他并没有等我回答,摇着头对姥姥说:

“死了的娜塔莉娅说他记性不好,这可没说准!你看看,他像马似地记路!

“好啦,翘鼻子,继续念!”

我又高声地念了下去。

最后他一笑似地把我从床上推了下来。

“好,把这本书拿走!

“明天,你必须把所有的字母念给我听,都念对了我给你5个戈比!”

我伸手去拿书。

他却就势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郁郁地说:

“唉,你母亲把你弃在人世上受苦,小鬼啊!”

姥姥浑身一抖:

“老头子,你提这个干吗?”

“我其实不想说,可是心里太难受了!多好的姑娘啊,走上了那样的路……”

他突然一推我,说:

“玩儿去吧,别上街,就在院子里,花园里……”

我飞也似的跑进花园里,爬到山上。

野孩子们从山谷里向我掷石头子儿,我兴奋地回击他们。

“噢,那小子来啦,剥他的皮!”他们远远地看见我就喊了起来。

一个对一大群,尤其是能战胜那一大群,扔出去的石头子儿百发百中,打得他们跑到了灌木从,这太让人高兴了。

这种战争大家都无恶意,也不会留下什么仇隙。

我认字认得很快,姥爷对我也越来越关心,很少打我了。

依以前的标准,其实他应该更勤地打我:因为随着我一天天长大,我开始越来越多地破坏姥爷制定和行为规则,可他经常只是骂两声而已。

我想,他以前打我一定是打错了,打得没道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他把我的下巴颏一托,托起了我的脑袋,眨巴着眼,拉着长腔问道:

“什——么?”然后他就笑了:

“你这个异教徒!你怎么知道我打了你多少次?快滚!”

可他又抓住了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

“唉,我说你是精还是傻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好,我告诉你。要学着精一点儿,傻可就是愚蠢,业及聪明!绵羊傻乎乎的,猴子就很精明!

“好啦,记住!玩去吧……”

不久我就能拼着音念诗了,一般都是在吃过晚茶以后,由我来读圣歌。

我用字棒指在书上,移动着,念着,很乏味。

“圣人就是雅可夫舅舅吧?”

给你个脖子拐,让你明白谁是圣人!”姥爷气乎乎地吹着鼻孔。

我已经习惯他这副生气的样子了,觉着有点假模假式的。

看,我没错吧,过了一小会儿,他就把刚才的愉快忘了:

“唱歌的时候他简直是大卫王,可干起事儿来,却像恶毒的押沙龙①!

—————-

———–①典见《旧约全书》:

大卫王即以色列王,押沙龙为其子,杀兄夺父位,后兵败而亡。

“啊,又会唱又会跳,花言巧语的,跳啊跳啊,能跳多远?”

我不再读诗,仔细地听着,看着他阴郁的面孔。

他眯着眼,从我头顶望过去,看着窗外,他的两眼忧郁而又抖动着。

“姥爷!”

“啊?”

“讲个故事吧!”

“懒鬼,你念吧!”他揉了揉眼睛,好像刚刚醒过来。

可我认为他更喜欢的是笑话,而不是什么诗篇。

不过,所有的诗篇他几乎都记得,他发誓每天上睡觉以前高声念上几节,就像教堂里的助祭念祷词似的。

我反复地央求他,他终于让了步。

“好吧好吧!诗篇永远都在身上,我快要支上帝那儿接受审判了……”

说着,他往那把古老的安东椅的乡花靠背上一仰,望着天花板,讲起了陈年旧事:

“很久很久以前,来了一伙土匪。我爷爷的爸爸去报警,土匪追上了他,用马刀把他砍死了,把他扔在了大钟的下面。

“那时候,我还很小。

“我记事儿是在1812年,那会儿我刚12岁。巴拉赫纳来了30多个法国俘虏。

“他们都很矮小,穿的破衣烂衫的,连要饭的也不如,全都冻坏了,站都站不住了。

“老百性围上去,要打死他们,押送的土兵不让,把老百性赶回了家。

“可后来,大家和这些法国人都熟了,他们是些快乐的人,经常唱歌。

“后来,从尼日尼来了一大群老爷,他们都是坐着三套马车来的。

他们之中,有些人打骂法国人,态度很不好,有些人则和蔼地用法国话和他们交谈,送给他们衣服,还给钱。

“有个上了年纪的法国人哭了:‘拿破仑可把法国人给害苦了!你看看,俄国人心眼多好,连老爷们都怜悯我们………’”

沉默了一会儿。

他用手摸了一下头,努力追忆着过去的岁月:

“冬天里肆虐的暴风雪横扫的城市,酷冷严寒,简直要冻死人!

“法国俘虏们这时候就会跑到我们家的窗户下面跳啊、闹啊,敲玻璃,他们向我母亲要热面包。

“我母亲是卖面包的。

她把面包从窗口递出去,法国人一把抓过来就揣到怀里,那可是刚出炉的东西啊!他们居然一下子就贴到了肉上!

“很多法国人就这么冻死了,他们不习惯这样冷的天气。

“我们菜园里有间浴室,那里面住着两个法国人,一个军官和一个勤务兵,勤务兵叫米朗。

“军官奇瘦无比,皮包着骨头,穿一件只到他膝盖的女外套。他为人很和气,可嗜洒如命。

“我母亲偷着酿造啤洒卖,他总是买了去大喝一通,喝完了就唱歌。

“他学了点俄国话,经常说:‘啊,你们这儿不是白的,是黑的、凶恶的!’他这种话我们可以听懂。

“是啊,咱们这块地方不可伏尔加河下游,那里暖和多了,过了里海,一年四季不见雪。

“《福音》《使徒行传》都没有提到过雪和冬天,耶稣就住在那儿……

“好了,读完诗,咱们就读《福音》书!”

他不吭声了,像是睡着了,斜着眼瞪着窗外,更显得他瘦小了。

“讲啊!”我小心地说。

“啊,好!”他一抖,接着说:

法国人!他们也是人啊,不比我们缺少什么。

他们喊我母亲为‘马达姆’,马达姆的意思就是‘太太’,啊,太太,太太,可我们这位太太能一次扛上5普特面粉。

她那浑身使不完的劲儿简直有点可拍,我20岁的时候,她不能揪住我的头发毫不费力地摇晃几下。

“勤务兵米郎特别喜欢马,他经常去各户的院子里,打着手势要给人家洗马!

“开始大家还怕他的什么坏主意,可后来老百性们都主动去找他:米郎,洗马!

“这时候,他就会一笑,低着头跟着走了。

“他是个红头发、大鼻子的家伙,嘴唇特别厚。管马是他的拿手好戏,给马治病也是一绝。

“后来,他在尼日尼做了个马医,不久他疯了,被人活活打死。

“第二年春天,那个军官也病了,在春神尼古拉纪念日那天,他心事重重地在窗前坐着,把头伸到了外面,死了。

“我偷偷地哭了一场,因为他对我很好。他常常揪着我的耳央亲切地说些我听不懂的法国话。

最近查询记录

本节查询“空” 本节查询“田” 本节查询“第一” 本节查询“女儿” 本节查询“国” 本节查询“雅” 本节查询“何” 本节查询“洪” 本节查询“仰” 本节查询“万物” 本节查询“问” 本节查询“敢” 本节查询“盛” 本节查询“贫” 本节查询“楼” 本节查询“劳” 本节查询“圣” 本节查询“鄙” 本节查询“门” 本节查询“然” 本节查询“舍” 本节查询“枝” 本节查询“祥” 本节查询“死于” 本节查询“有地” 本节查询“第二” 本节查询“良” 本节查询“金” 本节查询“字” 本节查询“大” 本节查询“广大” 本节查询“二三” 本节查询“不可思议” 本节查询“殿” 本节查询“王” 本节查询“令” 本节查询“之心” 本节查询“安出” 本节查询“名” 本节查询“文” 本节查询“刑” 本节查询“传” 本节查询“存” 本节查询“鸡” 本节查询“蒙” 本节查询“屈” 本节查询“轻” 本节查询“道” 本节查询“音” 本节查询“来自” 本节查询“铁” 本节查询“雾” 本节查询“阁” 本节查询“娘” 本节查询“为之” 本节查询“天地” 本节查询“温” 本节查询“菜” 本节查询“拜” 本节查询“须” 本节查询“亲自” 本节查询“芳” 本节查询“亡” 本节查询“宝” 本节查询“不及” 本节查询“虽然” 本节查询“不为” 本节查询“技” 本节查询“之门” 本节查询“不离”

反义词

近义词

词组

谜语

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