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童年.

格里高里和另外一个人把十字架放到了茨冈的肩膀上。

茨冈一个踉啮叉开腿站住了。

“怎么样,挺得住吗?”

格里高里问。

“说不清,很沉!”

米哈伊尔舅舅大叫:

“快开门,瞎鬼!”

雅可夫舅舅说:

“瓦尼卡,你不嫌害臊,我们俩加起来也不如你有劲儿!”

格里高里开开门,嘱咐伊凡:

“小心点儿,千万别累坏了!”

“秃驴!”

米哈伊尔舅舅在街上喊了一声。

人们都笑了。

大家似乎都为把这个十字架抬走而高兴。

格里高里拉着我到了染房,把我抱到一堆准备染色的羊毛上面,把羊毛围到了我的肩膀上,又闻了闻锅里冒出来的蒸汽,他说:

“你姥爷今天也许不打你了,我看眼神挺和气的!”

“唉,小家伙,我和你姥爷在一块呆了37年了,他的事儿我最清楚。”

“最早,我们是朋友,一块作买卖。后来他当上了老板,因为他聪明,我不行。”

“不过,上帝是最聪明的,人间的聪明,他都是一笑了之了的。”尽管你还不知道别人为什么那么做,那么说,可是你慢慢地都会明白的。

“孤儿,苦啊!”

“你的爸爸,马克辛·萨瓦杰依奇就什么都懂,他可是个无价之宝啊!”

“也就是因为这个,你姥爷才不喜欢他的!”

听格里高里这样絮絮叨叨地讲,我心里特别高兴。

炉子里金黄色的火光映红了我的脸,屋子里弥漫着雾似的蒸汽,它们升到房顶的木板上,变成了灰色的霜,从房顶上前缝隙里往上看,可以看到一线蓝蓝的天空。

风小子,雨也停了,阳光灿烂,雪橇走在大街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炊烟悠然而起,轻淡的影子从雪地上滑过,好像也在讲述着什么。

大胡子格里高里身高体瘦,一对大耳朵又没戴帽子,简直太像个善良的巫师了。

他搅拌着颜料,继续他的话题:

“要用正直的眼光看待每一个人,即使是一条狗,你也要一视同仁……”

我抬头看着他,感到非常神圣。

看样很沉的眼镜压在他的鼻梁上,鼻尖儿上有许多发青的血丝,这和姥姥是一样的。

“啊,等一等,有什么事!”

他突然用脚关上了炉门,先竖着耳朵听了一下,然后一个箭步冲到了院子里。

我也跑了出去。

茨冈被抬进了厨房。

他躺在地板上,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被窗格分成了几道儿,一道儿落在他脸上、胸上,一道落在了腿上。

他的眉毛挑了起来,额头放着一种奇怪的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只有暗紫的嘴唇在动,吐出些发红的泡沫儿来。

鲜红的血从嘴里流到脸上又滑到脖子上,最后流向地板,很快他就被血整个浸泡住了。

他的两腿痛苦地弯曲着,血把它们粘到了地板上。

地板擦得很干净,鲜红的血像一条小溪在上面流淌,横穿过一道道光线,流向门口。

茨冈直挺地躺着,人有手指头还在微微抓动,手指头上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着光。

保姆叶芙格妮娅把一支细蜡烛向伊凡手里塞,可伊凡根本握不住,蜡烛倒了,栽进了血泊之中。

叶芙格妮娅拾起蜡烛来,用裙子角把它擦干净,又往伊凡的手里塞。

人们议论纷纷,我有点站不稳,赶紧抓住了门环。

雅可夫舅舅战战兢兢地来回走着,低声说:

“他摔倒了!给压住了!砸在背上!”

“我们一看不行,就赶紧扔掉了十字架,要不我们也会被砸坏的。”

他面如死灰,两眼无神,疲惫不堪。

格里高里怒吼道:

“是你们砸死了他!”

“是的,那又怎样?”

“你,你们!”

血在门槛边上聚成一摊儿,渐渐变黑了。好像鼓了起来。

茨冈不停地吐着血泡儿,低低地哼叫着,声音越来越小,人也瘦了下去,平了下去,贴在了地板上,好像要陷进去。

雅可夫舅舅低声说:

“米哈伊尔去叫爸爸了!”

“是我,雇屯一辆马车把他拉了回来!唉,幸亏不是我亲自背着,否则……”

叶芙格妮娅还在把蜡烛往茨冈手里塞,烛泪滴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格里高里怒吼:

“行啦,你把蜡立在地板上就行啦,笨蛋!”

“哎!”

“给他把帽子摘下来。”

保姆把伊凡的帽子摘了下来,他的后脑勺砸在地板上,沉沉地响了一声。

他头歪向一边,血顺着嘴角往外外淌,流得更多了。

我等了很久,等茨冈休息好了站起来,坐在地板上,吐一口唾沫说:

“呸,好热啊……”

可是没有。

第三天,他还是那么躺着,不断地瘦了下去。

他脸黑了下来,指头也不能动了,嘴边儿上也不流血沫了。

他的天灵盖和两个耳朵旁,插着三支蜡烛,黄色的火光摇曳不定,照着他篷乱的头发。

叶芙格妮娅跪在地上哭着:

“我的小鸽子,我的小宝贝……”

我感到特别冷,十分害怕。爬到了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姥爷穿着貉绒大衣,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穿带毛尾巴领子的皮大衣的姥姥、米哈伊尔舅舅、孩子们,还有很多生人,都涌了进来。

姥爸把皮大衣往地上一扔,吼道:

“混蛋!你们把一个多么能干的小伙子给毁了!再过几年,他可就是无价之宝啊!”

地板上的衣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往外爬,碰到了姥爷的脚。

他踢了我一脚,举起拳头向舅舅们挥舞着:

“你们这邦狼崽子!”

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抽咽了几下,但是没有流泪:

“他是你们的眼中钉,这我知道!”

唉,凡纽希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傻蛋!

“我说,怎么办?嗯,怎么办?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们,嗯?老婆子?”

姥姥趴在了地板上,两只手不停地摸着伊凡的脸和身子,搓他的手,盯着他的眼,把蜡烛都碰倒了。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发黑,身上也是黑衣服,二目圆睁,可怕地低吼着:

“滚!滚出去可恶的畜生!”

除了姥爷,别人都出去了。

茨冈就这样死了。

无声无息地埋掉了。

人们渐渐地把他忘掉了。

——–

第4节

——–

夜里睡觉,我躺在一张大床上,裹上了好几层大被子,谛听着姥姥作祷告。

姥姥跪着,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另一只手不停地画着十字。

外面酷寒刺骨,冷得发绿的月光透过窗玻璃上的冰花儿,照在姥姥那长着善良的大鼻子的面孔上,她的两眼像磷火似地明亮。

绸子头,巾在月光之下好像是钢打铁铸的一般,从她头上漂下来,铺在了地板上。

姥姥作完祷告,脱了衣服,叠好,走到床前,我赶紧装着睡着了。

“又装蒜呢,小鬼,没睡着吧?听见了没有,好孩子!”

她一这样讲,我就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做了,噗哧一声笑了,她也大笑:

“好啊,竟敢跟我老太婆装相!”

她说着抓住被子和边儿,用力一拉,我被抛到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到鸭绒褥垫儿上。

“小鬼,怎么样,吃了亏吧?”

我们一起笑很久。

有的时候,她祈祷的时间很长,我也就真的睡着了,不知道她是怎么躺下的了。

哪一天有了吵架斗殴之类的事,哪一天的祈祷就会长一些。

她会把家务事儿一点不漏地告诉上帝,很有意思。

她跪在地上,像一座小山,开始还比较含混,后来干脆就成了家常话:

“主啊,您知道,每个人都想过上好日子!

“米哈伊尔是老大,他应该住在城里,让他搬到河对岸去住,他认为不公平,说那是没有住过的新地方。

“可他父亲比较喜欢雅可夫,有点偏心眼儿!

“主啊,请您开导这个拗老头子吧!

“主啊,您托个梦给他,让他明白该怎么给孩子们分家!”

她望那发暗的圣像,画十字儿、磕头,大脑袋敲得地板直响,然后她又开了口:

“也给瓦尔瓦拉一点快乐吧!

“她什么地方惹您生了气?她有什么罪过?为什么她落到了这步田地:每天都浸泡在悲哀之中。

“主啊,您可能忘了格里高里!如果瞎了,他就只好去讨饭了!他可是为我们老头子耗尽了心血啊!

“您可能认为我们老头子会帮助他吧!唉,主啊!不可能啊!”

她陷入了沉思,低头垂手,好像睡着了。

“还有些什么?

“噢,对了,救救所有的正教徒,施之以怜悯吧!

“原谅我,我的过错不是出于本心,只是因为我的无知啊!”

她叹息一声,满足地说:

“万能的主啊,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最近查询记录

本节查询“传” 本节查询“仰” 本节查询“门” 本节查询“雾” 本节查询“轻” 本节查询“然” 本节查询“劳” 本节查询“问” 本节查询“字” 本节查询“名” 本节查询“第一” 本节查询“金” 本节查询“宝” 本节查询“菜” 本节查询“良” 本节查询“圣” 本节查询“鸡” 本节查询“不离” 本节查询“王” 本节查询“舍” 本节查询“令” 本节查询“大” 本节查询“盛” 本节查询“楼” 本节查询“文” 本节查询“须” 本节查询“知之” 本节查询“鄙” 本节查询“洪” 本节查询“屈” 本节查询“刑” 本节查询“田” 本节查询“音” 本节查询“铁” 本节查询“为之” 本节查询“技” 本节查询“不为” 本节查询“道” 本节查询“这般” 本节查询“枝” 本节查询“温” 本节查询“蒙” 本节查询“天地” 本节查询“亲自” 本节查询“亡” 本节查询“何” 本节查询“拜” 本节查询“不祥” 本节查询“祥” 本节查询“娘” 本节查询“死于” 本节查询“敢” 本节查询“空” 本节查询“虽然” 本节查询“不及” 本节查询“存” 本节查询“敝” 本节查询“不就” 本节查询“而得” 本节查询“万物” 本节查询“阁” 本节查询“国” 本节查询“之心” 本节查询“长生” 本节查询“很可能” 本节查询“来处” 本节查询“贫” 本节查询“春秋” 本节查询“教授” 本节查询“有相” 本节查询“二三” 本节查询“吾闻”

反义词

近义词

词组

谜语

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