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群雄逐鹿 --诸葛孔明.

少年孔明颇为好学,经常若有所思的样子。姐姐诸葛铃担心他,老劝说:“阿亮!到外头跟大家一起玩嘛。不要老看书,多少和大家聊聊嘛。”

“我聊了啊。前阵子就和叔叔聊了好久。姐姐也知道的。”孔明回道。

“不能只光跟叔叔聊啊。你也只是问东问西,并不算数。”

“是吗?我本来也想好好聊聊的。”孔明搔着头说。

铃和孔明只差一岁。而真正让孔明觉得像兄弟姐妹的,也只有铃而已。哥哥瑾大他七岁,弟弟均则小他八岁。孔明的母亲产下均没多久,即死于产床上。虽有三男一女,但铃和孔明与前后的兄弟差这么多岁数,这表示其中有夭折或胎死的兄弟姐妹。

诸葛珪又娶后室,但没再生子。前妻死后三年,诸葛珪逝于泰山郡丞任上。

东汉是儒教道德观最严厉的时代。只要是父亲正娶的妻子,非其亲生的子女也要视为母亲侍奉。父亲去世时,孔明十二岁,哥哥瑾已经十九岁。当时瑾跟在泰山郡的父亲身边,孔明则在老家的琅琊阳都。

瑾侍奉继母颇为恭谨,受到世人好评。父亲在世期间,瑾偶尔会回阳都老家,常对弟妹说:“因为不是我们的生母,更得要孝养。”

“比侍奉生母还要周到嘛。”铃话中带刺。她很疼弟弟孔明,但对哥哥瑾常说些尖言酸语,主要是因为继母并没有给她好印象。

“除了哥哥之外,还有人等着孝顺呢。这样子反而让人家为难呢。”这是铃常挂在嘴边的讽刺话。

继母宋氏是诸葛珪同僚的未亡人,她的丈夫正是泰山郡的长史。担任郡的行政工作的是丞,负责军事、治安工作的是长史。因此,两者属于等级相当的同僚。孔明姐弟一年有半载住在父亲的任地,也认得张姓长史,也见过其夫人,只觉得那个阿姨不爱说话,有点阴沉。

母亲死后,铃、孔明和均都住在阳都老家,唯独长子瑾辍止洛阳太学课业,留在父亲身边。铃获知父亲再婚的对象之际,颇为震惊——至少少年孔明这么觉得。

“说什么不好换掉良师,哼!”铃丢出了这一句话。

十岁的孔明一下子不能理会姐姐的话,但等到父亲辞世的时候,总算会意过来了。

张长史在孔明母亲过世的两年前身亡,他本人出身江东(长江下游),夫人宋氏亦是同乡。按理说,遗族应该归返江东,但未亡人宋氏却留在泰山郡,理由似乎是“儿子张怡跟着良师求学,中途更换老师不好”。张怡较孔明大两岁,的确也正值求学的重要时期,但铃怀疑:“莫非母亲在世的时候,继母就已经是父亲的红颜了?”

继母和瑾运送父亲的灵柩回到阳都时,诸葛家终于发生事端。

诸葛一家跪在摊铺于家门前的草席上,迎接灵柩。铃突然凑近孔明耳边嗫声说:“张怡要是一块儿来,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虽然声音细小,但孔明听得耳根发烫,因为他脑中浮现张怡跟在灵柩后面,正欲爬进诸葛家大门,铃突然跃起身子将他推倒的景象。

在护守灵柩的一行人中,并没有看到继母的拖油瓶。孔明约略感觉得出身旁姐姐的肩膀逐渐松弛下来,反倒是自己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紧紧地绷着,这是他不曾有过的经验。也不知维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一直到姐姐喊说:“阿亮,干吗?有什么好伤心的?你是男生还不快站起来!”他才觉察出自己的姿势。

孔明似乎在一时之间失去了魂魄,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被继母的美丽慑住了。少年孔明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的美艳。虽然他读过不少书,可是找不出任何可以形容的语汇。

母亲死后,孔明不曾再去泰山郡,因此有三年以上没看过成为继母的宋氏,之前虽然看过,但时间极为短暂。听说父亲和她再婚的当儿,孔明闭着眼睛拼命回想她的容貌,却连轮廓都想不出来。

“怎么回事?”

孔明为之愕然。在记忆中根本不曾存有过这种美丽,莫非自己脑子出了什么大毛病?——这种感觉毋宁是恐怖的。

“也许七八岁那时候,对女性的美还没有开窍。”孔明只能如此解释。

“我应该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开窍,此后必须好好去发掘。”

愕然之余,立即找出理由,并且加以推衍,这是孔明的作风。

失去栋梁的诸葛家如何商讨未来,孔明并不很清楚。年甫十二岁的他还不够格参加这种商议场合。但是,只大一岁的姐姐却常能在场。倒不是她自己要求,或人家准许的,可能是她自己不请自来的。过一段时候,孔明只知道结论,那就是:一切全由叔父做主。

“到底有什么问题?谁有什么意见?我完全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了?”

孔明只问过姐姐这么一次。

“这种事情你不用知道,这样反而好。男子汉要知道的事情多得是,不是吗?”

被铃这么一说,孔明对这件事就绝口不提。事实上,不用问人,就慢慢会知道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孔明的叔父诸葛玄,当时滞留荆州。

然而“荆州”二个字,却是涵盖当今河南省南部至湖北、湖南两省的广大地域。根据《后汉书·郡国志》,荆州有七郡,其下共治一百一十七个县,这些县当中还包括县级的侯国。不过,荆州并不包括和郡相当的国。

当时荆州为拥有实力的刘表司掌。诸葛玄在洛阳担任城门屯卫军书记时,与其时官拜中侯(屯卫军司令官)的刘表熟识,因此才转赴荆州。刘表驻在荆州北部的襄阳,也就是现在湖北省北部,接近河南省省境。心怀中原的刘表当然选择最接近洛阳、长安的地点,作为自己根据地。

诸葛玄在洛阳结识许多人,以交情而言,像刘表这种身份的人应该超过十位,但真正在乱世中可以托身、遂愿的人物就屈指可数了。真正符合自己理想的人物大概一个也挑不出来。诸葛玄也认识堪称当时最有实力的渤海太守袁绍及其堂弟袁术。虽然也曾注意到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曹操,但觉得他与自己格格不入。最后选择出身良好、性格开朗宽宏的刘表。

诸葛玄在襄阳得知兄长的死讯,接着又收到侄儿瑾的来函,要他尽速返家指示阳都诸葛老家该如何是好。对诸葛玄来说,兄长一家是其本家,身为家族长老当然要予以眷顾。

“阿瑾毕竟还年轻,哪知道我现在没法离开襄阳。……孙坚被杀,长安的董卓又为吕布所弑。青州黄巾贼嚣张,兖州风云告急,琅琊所属的徐州也不稳。”

阅毕来函,诸葛玄如此叹道,脑中却浮现瑾之弟孔明的影子,心想这孩子聪明伶俐,求知欲极强,而且能立即吸收,也许就能识得大体。但诸葛玄想到这儿却又立刻摇头。

“再怎么聪明,他终究才十二岁而已。”

诸葛玄提起笔,又留意到瑾信上写说琅琊情况也不稳,已经有人开始往南方避难,烽火虽然蔓延,大概仍未扩及江东吧。

“江东?”

诸葛玄想起其兄后妻宋氏的美貌。宋氏便出身江东,诸葛玄初次看到宋氏,她还是泰山郡的长史夫人。

“太漂亮了!”这是诸葛玄的第一印象。她和肥胖的张长史根本不相配。当时诸葛玄微微有种莫名的恐惧。而恐惧真正变强烈,则是在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距离初次见面已隔三年。这当中诸葛玄几次由洛阳去泰山,但都没遇到宋氏。第二次见面,她已是未亡人,因儿子教育的理由,暂时不回江东。诸葛玄不知是否个人的错觉,总觉得大嫂的神情有点沉郁。

大嫂过世,宋氏成为大哥的后妻。后来大哥也过世,美丽的宋氏又成为未亡人,只是这次换成诸葛家。然而诸葛家此时有一位正值善感时期的十九岁的瑾,令诸葛玄不由然产生新的恐惧

贤侄:

你从小就有律己的优点,为叔很欣赏你这一点。也因此想给你一些建议,希望你现在不要操之过急,应该留在阳都服丧一年,这是人子之道,免得遭人非议。

关于避难一事,徐州刺史陶谦扫荡徐州黄巾贼有成,与当地士绅、豪族关系日善,当下还不至于有太大的战乱。只不过他的部下张闿杀了曹操的父亲,恐遭曹操兴兵报复。但曹操的兵力杀到徐州之前,必须先击破强悍的青州黄巾贼。而这看来至少要一年的时间。

然而,无论如何,丧事是人生大事,希望今年你能谨慎行事。为叔目下有无法离手的公务,不能返回阳都。这件公务可能要耗上一年的时光,希望你能耐心等到那时候。我也会另外写信告知家族众人,请求他们谅解,但还请你代为致意。

写完之后,诸葛玄叹了口气。所谓一年无法离手的公务,其实只是要留在荆州而已。

就另一方面来说,乱世也是出头的好机会。现有数位英雄在逐鹿天下,许多人拿自己的一生赌他们中的一个人,诸葛玄也是这众多人中的一人。在刘表麾下,聚集着许多和诸葛玄抱有同样动机的人。对诸葛玄而言,他们就是竞争者。

所谓竞争,便是要争得刘表的肯定,尽可能争取到最高职位。而要获得肯定,就不能离开刘表的身边。中伤是竞争的附属品,万一自己被中伤,就得尽快辩解。广泛交际、多搜集情报亦属必须,因此须留在荆州,尤其是其中心地——襄阳。

“这也是为诸葛家。”

诸葛玄并不觉得这是借口,而且坚信这乃理所当然的事。但在给侄儿信函上,并没写明这一点,只说是重要公务。这并非欺瞒。

留在此地,表明自己的存在,是当前题中应有之意。

孔明之父诸葛珪死于初平三年(192年)。

时值黄巾之乱爆发的第八年,诛杀宦官事件发生的第三年。董卓乘首都混乱之际举兵至洛阳,废掉皇帝,揽权霸道。于是,因*黄巾军而拥兵自重成为军阀的诸将,遂将矛头指向董卓。而军阀联盟的盟主,则是袁绍。

两年前,董卓焚烧洛阳,将甫满十岁的献帝移至长安,亦即所谓的迁都长安。但董卓自己则留在洛阳,以防诸将的攻击。后来董卓之所以放弃洛阳,转赴长安,乃因遭江南猛将孙坚攻破。孙坚隶属于拥有自河南南部至江苏一带、地盘强大的袁术。

孙坚攻入洛阳,时间在诸葛珪死前一年。董卓远走长安之后,反董卓联盟自然瓦解,变成群雄争霸的局面。原本身为反董卓联盟盟主的袁绍,力量当然远超其他英雄。他被推为盟主,并非只是因为谋划诛灭宦官,出身于东汉屈指可数的名门更是重要因素。东汉是看重家世的朝代,袁家至袁绍一代,是四代出任三公的名门。所谓三公,即司徒(丞相)、司空(副丞相)、太尉(国防部长)此三大国政首长。

袁绍之父为曾任司徒的袁成;袁成之弟,即袁绍的叔父袁逢则官拜司空;袁逢之子袁术,和袁绍是堂兄弟。在群雄割据初期,冠绝群伦相互对立的两大势力,居然是袁绍和袁术两堂兄弟,委实讽刺。

比起堂兄袁绍,袁术相貌和才能都较为逊色,但时运不差。董卓废帝,袁术避走于南阳(今河南南部),在此晤见猛将孙坚,收纳其军队。

孙坚当时为长沙郡太守,虽然参加反董卓联军,但并非出身名门,这在东汉有多不利,绝非后世的吾人可以想象。孙坚凭其果当到太守,已属罕例。他曾因南阳郡太守张咨不肯提供军粮,怒而杀之。出身名门的袁术就在此时来到南阳。孙坚一方面想利用袁术名门的招牌,一方面想赋予杀张咨一事的正当性,所以甘愿为其部下。

这种关系对双方都有利,孙坚因此得以捷足先登洛阳,击退董卓的大将、以勇猛著称的吕布,董卓也不得不撤至长安。袁术成为孙坚的主君,掌握了南阳这一丰沃之地,进而统领其南方的富饶地域,可以和他一贯厌恶的堂兄袁绍别一别苗头。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没什么本领居然也……没多久就要出纰漏了!”袁绍如此瞧不起堂弟。

“袁绍算什么东西?我的堂兄?没这回事!袁家没有这种货色。他只是胡乱假借袁氏的名讳罢了。这家伙奴才一个!”袁术一喝酒一定会如此叫嚷。

袁绍和袁术其实是异母兄弟。父亲袁逢在正妻未产子之前,妾已为其生子。而袁逢之兄袁成虽然有妻妾多人,却生不出儿子。袁逢于是将妾生的儿子过继给其兄袁成,此子即袁绍。因袁成为嫡系,袁绍遂成为继承本家的长子。

袁术为袁逢正妻所生,二人虽为亲兄弟,但因各自继承袁家不同的家业,却成了堂兄弟,也造成“妾腹之子继承本家”的不合常规的情况。

“庶子有什么好神气的!”没有什么作为的袁术一直有反弹的情绪,一旦喝了酒,就更激动,无所顾忌地大叫:“他不是袁家人,是奴才!”

这话当然会传至袁绍耳中,袁绍当然不高兴。没想到如此“兄弟”,在东汉末年居然成了争霸的对手。

这是个分合激烈的时代。昨日的敌人可能是今日的朋友,也可能正好相反。例如,幽州(以北京为中心)之雄公孙瓒原本与袁绍通好,借此扩张势力,但不久却又与袁绍的敌人袁术结盟。《三国演义》的主角刘备此时就隶属公孙瓒麾下。此外,徐州之主陶谦也靠向袁术。

与此相对,而与袁绍连手的,有荆州刘表。此外,逐日崭露头角的曹操也隶属袁绍阵营。后来,曹操灭掉袁绍一族,事实上,两者曾经并肩作站。

曹操会投入袁绍旗下,是因为徐州陶谦加入袁术阵营。曹操因父亲为陶谦部属所杀,一意复仇。仇敌陶谦既然跟随袁术,曹操便选择跟随其对手袁绍。

曹操之父曹嵩,在董卓作乱时避难于琅琊。由于贵为太尉,即使避难,行李也多达一百余辆马车。徐州陶谦授部属张闿骑兵二百予以护送。但张闿觊觎百余辆马车上的财物,遂杀害曹嵩,夺财而逃。虽说陶谦好意派遣护卫,但父亲被害的曹操认为责任完全在于陶谦。

就在诸葛玄接获其兄讣讯之前,发生了袁绍阵营的刘表大战袁术阵营主将孙坚并将其杀死的大事。

起先,刘表部将黄祖被孙坚击破,襄阳遭围,诸葛玄亦陷入包围中。刘表命令黄祖夜战,但将兵丧失战意,再度战败。黄祖败走岘山中,孙坚乘势追击。假如黄祖军惨败,则襄阳陷落,刘表势必无法称雄,诸葛玄也将不得不另觅依靠。但孙坚追击至岘山时,为黄祖军伏兵射杀,遗体留于黄祖军中。孙坚部属桓阶充当军使乞求归还遗体,刘表答应,襄阳因此解围,其险可谓千钧一发。

局势终于缓和下来,否则诸葛玄可能两三个月后就需要回到阳都也说不定。但是,长安陆续发生政变,局势接下来会如何演变,无人可以预料。此时果、刚勇甚于孙坚的吕布出走长安,投靠南阳的袁术。

在近邻而对立的阵营中突然跑来这一位问题人物,襄阳的政情再度陷入紧张。紧张中势必会出现各种状况,诸葛玄为留意状况发展,已无法离开襄阳。

在此必须说明吕布亡命事件的经过。

董卓能在洛阳获得权势,说起来也是偶然。本来最热衷诛灭宦官行动的是外戚何进(何太后之兄),但他因大意反而被杀。何进的部下欲进入宫殿,无奈宫门紧闭,因得袁术在南宫青琐门放火才得以进门。当时袁术担当虎贲中郎将(护送天子的近卫司令)。而袁绍率兵攻入宫殿,展开诛杀宦官的行动,则是在这之后。

为数两千名的宦官被杀,但中常侍(宦宦之长)和朝臣数十名拥皇帝和陈留王(皇帝之弟刘协)一起逃往城外。卢植、闵贡等人追至,中常侍投河自尽。皇帝一行人靠萤光南行,慌乱之际遇到率兵三千正要前往洛阳的董卓。董卓询问发生何事,十四岁的皇帝说话连条理都说不清,九岁的皇弟陈留王则有条不紊地说明了事件始末。后来董卓废掉皇帝,改立皇弟陈留王,便因为他觉得“这个稍微好一点”。

董卓本来也是为*宦官而往洛阳的,但还没到洛阳之前宦官就全被杀光了。眼看就要成为慢半拍的蠢将,没想到居然意外地在途中捡到皇帝这张王牌。接着,他又废掉皇帝,改立皇弟陈留王,借此加强自己对新皇帝的掌控权。

董卓打的如意算盘是,日后逼自己所立的皇帝退位,取而代之。为展示权威,董卓更加独断专行,并严厉压制诸将,试图清扫任何可能妨碍计划的人。诸将也心知肚明,袁绍、袁术和曹操都意识到自己危在旦夕,遂逃出洛阳。留在洛阳的袁氏家族则几乎被赶尽杀绝。

如前所述,袁术逃至南阳,收纳在此相遇的孙坚为部将,令他进兵洛阳。

董卓已转往幼帝所在的长安,在这儿他是一手操纵皇帝的最高权势者。他的专横一如在洛阳时候。司徒(丞相)王允以下,朝臣皆对他不满。他们打算拉拢董卓的部将吕布,刺杀董卓。

据《三国演义》记载,此刻绝世美女貂蝉登场,迷住吕布的心窍,唆使他杀掉董卓。其实,对吕布这种人根本不需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只要晓之以利即可。他本来就是对主不忠的人,这之前他已有背叛的前科。

吕布出身九原,位于现在的内蒙古。他本是并州刺史丁原的部将,颇受其信任,以武勇而闻名。丁原顺应诛灭宦官的檄令,前往洛阳,不久却与专政的董卓交战,成为反董卓阵线的一将。但吕布为敌人董卓利诱,弑杀主君丁原,并夺取其兵。

董卓唯恐遭这名可怕的男子背叛,便收吕布为义子。但父子的誓约对吕布几乎没什么约束力,后来他即为王允所诱,轻易地杀害董卓。吕布获得的好处,是被任命为奋威将军,并受封为温侯,得以参与朝政。

然而,杀掉董卓之后,王允等朝臣却做了错误的处置。吕布主张杀尽董卓的部下,王允反对,认为“他们无罪,不可杀”。

这种做法应该是正确的,可是却未能贯彻到底,就在位于河南的董卓部将李傕派遣使者到长安乞求赦免时,他们给对方的答复是:“一年恩赦二次,不符朝规。”不准所请。

李傕走投无路,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其部下贾诩建议:“如果就此解散,连小官差都可以捉拿我们,倒不如大家一起往西直取长安,如此亦可一报董公之仇。如果长安攻不下来,到时候再解散也不迟。”

李傕赞成此建议,便向西方的长安进军。其时董卓一系的军队大多解散成小撮部队落荒而逃,此刻看到李傕的大队人马出现,便纷纷加入。于是,李傕抵达长安时,兵力已增至十余万。

长安攻防战延续八日,负责防御的吕布军中的四川兵为攻击军内应,导致城门被攻破。一再背叛其主的吕布这回尝到被背叛的滋味。吕布最后战败,率数百骑逃出城外,越过武关投靠南阳的袁术。

吕布杀董卓是在四月廿三日,败走则在六月一日,也就是说,王允掌握政权才一个多月,即被李傕等人所杀。此后长安落入李傕、樊稠、郭汜等董卓系的军人手中,年幼的献帝成为傀儡,情况和董卓时代毫无两样。

袁术起先对亡命的吕布很优遇,因为董卓进入洛阳,以恐怖政策强行*时,袁家有二十名男女被杀,其中包括袁术之兄袁基、叔父袁隗。董卓对袁家而言,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吕布杀掉董卓,无疑是替袁家报了仇。袁术殷勤欢迎自属当然,但对于吕布曾经杀害两位主子的前科,袁术胸怀戒心也是当然。

刘表所在的襄阳,和袁术作为根据地的南阳,相距仅一百多公里。襄阳被袁术麾下的孙坚包围,即在这段期间。因为发生孙坚被败逃的黄祖军射杀的意外事件,襄阳才得以安然无事。

“可怕的是孙坚,乳臭未干的袁术根本不足为惧。”

刘表一直这么说。他和袁术在洛阳属同阶层的子弟,从小就认识,因此很看不起对方。袁术这个人没什么内涵,但却有出身名门的招牌,因为看上这块招牌而撞进来的人当中,却不乏厉害的人物。当然,这些人看中的不是袁术这个人,而是他身上所挂的招牌。以前孙坚如此,现在的吕布亦如此。

孙坚自称是《孙子》作者战国时代兵法家孙武的后裔,但这在东汉时代的观念中,并不算是名门。他年轻时代当过县吏,名门子弟是不会干这种差事的。他的出头,是从击退海贼开始,本来他就是具有海商气息的武人。后来他总算学会了士大夫的身段。

孙坚*董卓时,曾杀害荆州刺史王叡和南阳太守张咨,理由是他们不协助义军,他所杀害的对象不像吕布的那样,是自己的主子。正因为如此,吕布较孙坚更为可怕。

差一点就被孙坚攻破城门的襄阳人,对吕布进入南阳可真捏了一把冷汗,——论凶暴,孙坚可比不上吕布。所幸,不久这种紧张气氛即因吕布离开南阳而得以缓和。

虽然吕布替袁家报了仇,但却是恶名昭彰的弑主凶手,当吕布主子可是件要命的事。袁术当然小心提防。吕布也察觉袁术的戒心,换成他站在袁术的立场,也会想办法尽快除掉这种危险人物。吕布所带来的数百骑士兵,和主子一样勇猛,但也一样粗暴,襄阳附近便遭其掠夺。

“不行,这会成为我被诛杀的借口。”猛兽般的吕布还是机敏的,他野性的本能嗅出自身的危险气息,于是便整合手下,转往东北,越过中原投靠河内太守张杨。

吕布如风一般地来到南阳,又如风一般地离去,而襄阳则感受了这股疾风的余威。

河内的张杨本是丁原的部将,和吕布算是同僚。因此,吕布才亡命投靠。但虽说如此,张杨是丁原的部将,吕布便是其杀主的仇人。吕布这次投靠的对象,可以说也蛮危险的,不过,吕布并不在乎这点。

任命张杨为河内太守的是董卓,因此张杨并没有道义去庇护杀害董卓的吕布。长安的李傕也催促他把吕布捆送长安。这干人不能与董卓相比拟,但却依然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将我抓去卖给长安,比杀了我还划算,一定少不了赐爵封位。”吕布故意讥讽昔日同僚,加以牵制,一边伺机离开河内。张杨不愧为乱世一雄,并不至于为求生存而出卖旧友,吕布就料准这一点。

“听说吕布还想去投靠袁绍,摆出要人回报的嘴脸。”一天,诸葛玄向刘表请安,刘表告知他这件事。

“大概去吹嘘自己如何干掉谁都杀不了的董卓吧?”

“话说回来,诸葛先生,您认为袁绍会如何对待吕布?”刘表问。

“大概寝食难安吧?这种烫手山芋,敷衍他一下,就会想办法打发掉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刘表自信满满地说:“袁绍既要与公孙瓒交战,又要应付黑山贼等盗群,正需要刚勇的将军。为免寝食难安,大概会让他离开身边,派他去打仗吧?当然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会毫不留情地除掉他。”

诸葛玄点头赞同,其实他想的也是一样。所谓“敷衍一下”也含有令他和盗*战的意思,“打发”则包括杀掉的意味。

“对了,有件事想麻烦先生,可否请先生出使长安?”刘表说。

刘表和皇室的关系虽远,但还是沾上了边。他号称西汉景帝之子、鲁王刘余的后裔,只不过刘余还是武帝的异母兄。当时自称和皇室是远亲的人必定有数万人,孔明后来臣侍的刘备也是其中之一。刘备也号称武帝庶兄中山王刘胜是其祖先。

不过,比起刘备家贫得织席卖履,刘表可是生于山阳高平(今山东省)的名门,年轻时还被荐为郡内八俊之一,是身高八尺余的彪形大汉。

所谓“北有刘虞、南有刘表”,刘表还是有点来头。而幽州刺史刘虞也和皇室有关系,他为人质朴,重视农政,政绩良好。黄巾乱起,中原动荡,据说仰慕刘虞之治,移住幽州的人有数百万之巨。刘表亦有所悟,他拉拢荆州有势力的豪族蒯越、蔡瑁等人,也有一番政绩,许多人因此移住此地。诸葛玄也在此中。

刘表继被孙坚所杀的王叡之后,被任命为荆州刺史。

州包括很广大的地域,其中有郡,郡下有县。实际负责行政的是郡,郡的首长叫太守。巡察诸太守及其下的县令是否尽职的,则是州刺史。原来刺史并非地方行政长官,而是负责监察。起初和郡太守二千石俸禄相比,州刺史只有六百石,但是后来刺史力量逐渐增强,兼为州中心地的行政长官,俸禄同于郡太守。至东汉末年,刺史不仅有行政权,还掌有军权。

刘表担任荆州刺史,掌管襄阳地方的行政、军事,形式上应巡察整个荆州,但政敌袁术的根据地南阳事实上也隶属荆州,刘表的力量当然未及此。这个时代也有自称刺史或太守的,但通常都是由实力者自行任命。

兼有行政权和军权的刺史,已不同于往昔的刺史,因此被改称为“牧”。刘表正式的官名便是“荆州牧”。至于是谁任命他为荆州牧的呢?其实也无可追究。他是实力者,可以任命仰其鼻息者为太守或县长,而不需听人任命。

不过,自封的总是难听,州牧这种要职当然要天子任命才名正言顺。因此,刘表派人出使长安,想获取正式的派令。被选为使者的人即是诸葛玄。

虽说只是形式上的使者,但能被选上,可以说明受刘表重视。诸葛玄不回阳都而滞留襄阳,代价总算有了回报。

刘表是实力者,乃天下周知的事实,天子只是追认罢了。

刘表正式获得“镇南将军、荆州牧”头衔,而且还被封为成武侯,得到爵位。

长安则由董卓旧部属掌握政权,此一干人各自有所任命:李傕为车骑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

“诸葛先生,有赖您多观察。”

诸葛玄临去长安前,刘表对他这么说。言下之意当然是要他多观察长安政情,回来好向他报告。诸葛玄回来之后,报告说:“现有三四个人在卖力扮演董卓的角色。李傕和郭汜较其他人好一些,两者大概半斤八两。不过两人关系似乎不太好,彼此互有猜忌。两人都各有人马,想必乱说一通,似乎有内讧。”

“两个都是小人物。”刘表吐出一句话。

“李傕并不为部下信赖。在下就曾在酒肆听到他的部将抱怨挑错主子。”

“他的部下是杨奉、宋果这批人。信任部下,部下才会信任你,这是在上位的人该有的观念。如果不信任自己的部下,那该相信谁呢?”刘表叹气道。

“李傕似乎宁可信任鬼神,也不肯信任部下。”

据诸葛玄在长安的见闻,李傕经常找道士、道姑,招神降恩。据说李傕在朝廷省门外摆了董卓的牌位,经常拜祭。

“我看李傕最后不是被部下背叛,就是和郭汜起冲突而丧命吧?依先生之见,他和郭汜可能重修旧好吗?”

“不,裂痕只会加深,”诸葛玄回答,“郭汜的妻子嫉妒心极重,李傕家有美貌的侍女,她不让郭汜去,甚至连李傕有事要和郭汜商量,刻意在家设宴招待,也遭到郭汜夫人拒绝。”

“啧!啧!女人吃起醋来真可怕。”

“女人看来柔弱,其实强悍得很呢。”

诸葛玄霎时想起阳都美艳的大嫂。

孔明的父亲死去那年,连阳都也吃紧了。

青州的黄巾军入兖州,兖州刺史刘岱率兵*,反而吃了败仗,赔上一条命。刘岱此次唐突出兵,乃出于前济北国相鲍信的建议。后来鲍信等人迎接在东郡的曹操,拥立曹操为兖州刺史。曹操多次率兵和青州黄巾军死斗,交战中曹操失去盟友鲍信。前后历经半年的激战,曹操终于制服了青州黄巾军。

三国志》记载黄巾军被赶至济北,全数投降,曹操得其戎卒(武装兵)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人,收其精锐,名为“青州兵”。

其实这是和谈。

曹操在形式上隶属于袁绍的阵营,但目标当然是寻求自立。他期望报父仇、平定徐州,进而称霸天下,但现实上兵力并无法与袁绍和袁术相比。曹操心想当前为敌的黄巾军有朝一日要能成为“我军”该有多好,于是便想拉拢这支强盛的敌军。

至于黄巾军方面,也觉得与其一直被视为“贼”而四处流窜,倒不如投靠哪个英雄的阵营,过安定的军队生活。曹操和青州黄巾军谈拢,将之收纳,时间是在孔明父亲去世那年年底。

兖州刺史刘岱战死之后,朝廷派金尚接任,但曹操已自称兖州刺史,并击退前来就任的金尚。金尚只好亡命投靠袁术。

同年,扬州刺史陈温死亡,袁绍令袁遗接任,但对立的袁术阵营却派陈瑀为扬州刺史。于是两位扬州刺史当然针锋相对。袁术袭击赴任途中的袁遗,袁遗败走沛地,在此为部下所杀。

消息传至刘表所在的襄阳,时值诸葛玄自长安归来不久。刘表召诸葛玄前来,说:“我现在也有能耐任命刺史或太守,想请先生选个地方当太守。”

“这之前,在下有个请求。”

“请说。”

“故乡的家兄过世,在下因事一直未能还乡,家兄遗族也必须安置,所以能否暂时……让在下告假三四个月?”

诸葛玄心想:出使长安一事应该可以保住自己在襄阳的地位了,暂时离开荆州亦无妨。

“没问题,希望先生早日归来。对了,顺便请先生多注意天下形势,譬如袁绍的动态,特别是曹操的动态。”刘表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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