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谁道无情帝王家 第182——190章:浴血也重生 --倾世皇妃.

最终祈殒还是一字不语的淡笑而去,未追问警告威胁,我猜不透他会打什么主意。临走时那略带奇怪的笑让我非常不安,或许又是我多疑了。祈殒一向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没有兵权没有党羽,就算有野心也无法作乱。这也是皇上一直未对他下手的真正原因吧。

我将一身盔甲禁卫服脱下递还给韩冥,身上仅留下一身单薄绯衣锦杉。在这初春时分略带寒冷之气。我沙哑的对他说了一声谢便独自离去,步伐如千斤重。

我开始将那百转千折的思绪一条一条理清。昭凤宫十三个奴才,莫兰与皓雪即是皇上的人,那为什么刀光剑影竟对我说,她们是杜莞的人。所以现在可以确定,他们两也是皇上的人……不对,四大护卫应该皆为皇上的人。

凤栖坡风筝突然断弦,绝对不会是偶然,定是人为。只为引我去发现弈冰与温静若的奸情。那么,风筝肯定事先被人挂在那棵树上,会是谁?

脑海中努力回想着那日的一幕幕。

“皇妃,今日风和日丽,我们去放风筝吧。”

这个提议是浣薇出的,在废苑发现我的也是她,难道是她吗?

“凤栖坡啊,四面空旷迎风,是放风筝最好的地方。”

去凤栖坡是心婉要求的,会不会是她?

渐渐的转入西宫正廊,却见一大批禁卫押着两个人朝这儿迎面而来,我奇怪的凝神而望。越走越近,两侧垂挂的烛火摇曳飘摇照在他们的脸上。我看清楚他们的脸,竟是温静若与弈冰。

我冲上前挡住他们的去路,“静夫人?这怎么回事?”看他们双手双脚都被铁锁扣着,衣襟有些凌乱,应是挣扎后而扯乱。

她瞥了我一眼,一声冷哼由口中发出,“你问我怎么回事?我都喝下了那碗药,为何说话不算数,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被她的话弄的身体一僵,奇怪的追问,“你说什么?”

“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我们在凤栖坡后园废苑见面。”弈冰冷漠的瞳中有着血丝,瞪着我的目光让我心惊。空中一声雷响,闪电划过,映的他半边脸与片青绿。

我越过温静若冲到弈冰身边,紧握着他的胳膊,着急的解释着,“不是我……”

他狠狠抽手一挥,将我握着他胳膊的手甩开,力气很大,我连连后退数步,努力想稳住身子,却还是未稳住身形而重重摔在地上。

又是一声响彻黑夜的雷声。我望着他们由我跟前越过离去,盯着弈冰的背影我大喊一句,“弈冰!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害你!”

他倏地转过身,回首睇着地上的我,目光中闪过复杂之色。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禁卫军用力推着离去,“快走……”

他频频回头盯着我,一丝亮光褪了又升起,尽是疑惑。直到他们押着两人遁去,再无迹可寻之时,我才恍然收回视线,是皇上……他要诸杀二人。

我才回到昭凤宫没多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心婉与浣薇一直在外等着我的归来,望着她们两人眼中那无可做假的焦虑,我格外复杂。她们两,很可能有一个也是皇上派来我身边的。为何这皇宫中要有这么多虚假、利用、阴谋。我又为何会卷入这场血腥的斗争之中,是我的错吗?最初我就不该遇见祈佑,不该让他救下我,不该与他谈了一笔复国交易。

我澹然掠过她们焦急的眼神转进寝宫,“静夫人与弈大人是怎么回事?”

浣薇也不是太了解,轻摇头,“只听闻一批禁卫突然闯进废苑……对了,就是皇妃您拾回风筝的地方。他们抓到静夫人与弈大人正做着……苟且之事。”

我一声讽刺轻笑,音调却是难听至极,“禁卫怎会知晓他们在那?”

心婉为寝宫内掌上几盏灯,将原本微暗的寝宫照亮的更加通明,“谁知道呢,或许有人告密吧。”

“皇妃!您的手流血了。”浣薇惊叫一声,立刻派去拿药箱为我止血。我望望自己早已染满鲜血的手,是刚才弈冰推我时,双手撑地所造成的吧。

心婉即刻去来一盆清水为我擦拭伤口,看着她们两人对我真的很好很紧张呢。可是为何其中会有奸细呢?又或许,我猜错了,那日只是一个巧合吧?

电闪雷鸣,春漠漠。寒风斜雨,声恰恰。细风窗外风雨飘摇,雨水打在地面、屋檐上的声音,我的心中感慨万千,“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他们做出如此大逆之事,肯定是难逃一死的。”浣薇小心翼翼的为我的手上好金创药,再绕上纱布。

“死……很可怕呢。”我突感身上凉意阵阵,“浣薇,你速去养心殿外探探,皇上如何处置他们。”

她望望外边的大雨,瞬间迟疑,却很快点点头,打了把伞便隐入漫漫大雨间。我则伫立在寝宫槛侧,凝望茫茫黑夜被大雨吞噬侵袭,我焦急的等待着浣薇前来回禀。

一杯沁人心鼻的香茶摆于我面前,望着心婉的脸,我叹息一声接过它,打开盖帽轻嗅其芬芳,“梅花酿,每次闻到它,我的心情就能平静许多。你是如何泡它的?”

“奴婢每日寅时起收集百花的露水,将梅花浸泡一个时辰。然后放在暖日下晒干,最后再将其放入壶中,用小火将其煮沸,这杯梅花酿就完成了。”她说话之时,眼珠灵动,眼帘一眨一眨,极为可爱。

“难怪一入口便会有酣甜之香,原来你每日是这么用心的在为本宫泡茶。”香气持续不断的扑鼻而来,余烟袅袅拂颊,我轻吮上一口,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

当我饮尽最后一口茶时,全身已被斜雨淋湿浣薇回来了。她一边喘息一边因寒气侵身而颤抖着,“皇妃,皇上已将静夫人与弈大人收监入狱。”

“只是收监?”我呢喃着重复这四个字,再望望案几上的鸳鸯红烛正燃燃而烧,红泪划落。家丑不可外扬,所以皇上绝不会光明正大的斩杀他们。那么,在狱中,他们定难逃一死。

我双手纠结着,指甲不自觉的掐进手心,将包扎好的伤口又掐出了血。鲜红刺目的朱红之色染红了雪白的纱布,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刺激了我的心神。

勾起一抹笑容,提步冲出了寝宫,整个人投身于漫漫大雨中,我要救弈冰,即使就不了,我也要救自己。

夜阑春雨,点点滴滴。

白雨乱珠渐石阶,寒雨霏霏飘灯烛。

当我浑身湿透的站在养心殿外,依旧被侍卫挡在外,“皇妃,皇上已然与尹昭媛就寝与寝宫。要见皇上明日起早吧。”

我狼狈的望着紧闭的宫门,此时的我早已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在琉璃地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臣妾雪海求见,求皇上移驾相见。”

几个侍卫惊的后退几步,为难的望着我,“皇妃,您跪着也没用呀,这皇上真的已然就寝。”

我笔直的跪着,任风雨侵身,寒气逼心,“那我就跪到他出来为止。”

打着伞由远处追过来的心婉与浣薇慌张的将两把伞一用挡在我头顶,而她们自己却整个身子露在外,承受着漫天大雨。

心婉带着哭腔道,“皇妃,您这是何苦?”

雨水渐渐被挡去,唯留下水珠不断的在我身上、额头滚落。我不说话,只是怔怔凝着那被水洗涤的朱门,“你们都回去。”

浣薇倔强的不肯离去,坚定道,“奴婢陪皇妃。”

我冰冷的扫过两人,目光格外凌厉,“本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回去!”

浣薇又喃喃着,“皇妃……”

“回去!”

在我怒斥之下,她们不舍的朝回去的路而去,不时还频频回头。我则扯着嗓子在漫天大雨中喊着,我似乎哭了,仿佛又没有哭。

宫门突然开了,我期待的仰头而望,但是换来的却是失望。徐公公一脸忧虑的瞅着我,“皇妃您请回去吧,皇上不会见您的。”

我黯然收回目光,扯出一抹苦笑,不言不语。

“哎,这后宫有无数得到圣宠却又失宠的妃嫔,这已经不为所奇了。而今皇妃已经失宠,就不要再妄想唤回皇上对您爱弛的心。”他的手一挥,两侧的侍卫即刻将宫门关闭。

我因他的话而一声冷笑,笑容中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是的,我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皇上宠爱的女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姐妹,没有亲信,更连爱人都失去了的女子。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只因我对这位万人之上的帝王存在着幻想,幻想着与他白首偕老长相思守的南柯之梦,更奢求着他一生只爱我一人。

但是我忘记了,他终究是个皇上,他有他的后宫,有三千佳丽。

后宫三千,独予你万千宠爱。根本就是一句可笑的承诺,我竟傻傻的一直铭记在心。

是的,我错了。

我错在避世隐忍,错在善良懦弱。我不该在爱情面前竟迷失了方向,找不回真正的自己,就连我报仇之心都被爱情一点一点的磨去。我不该为了爱情而对这后宫的嫔妃心慈手软,全因我在乎皇上对我的看法,全因我不想将爱情牵扯到斗争中去。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错了,爱情与斗争在这险恶的后宫是不可能并存的。

既然皇上都能看透其中道理,不惜利用我与他之间的爱情来巩固皇权,那我馥雅还有什么舍不得放手呢?

他要等除去朝廷中一切影响皇权的势力,然后再册封我为皇后是吗?他聪明一世,却忘记这后宫是多少女人的坟墓。待他扫除势力巩固皇权之后,怕是得来的只是我一具早已风干的尸体。我不怕死,但是我馥雅不想死的如此不堪,堂堂夏国公主被后宫妃嫔谋害致死,我不要。

我亦有身为公主的骄傲,终死冷宫绝对不是我馥雅的归宿。凤凰永远是至高无上与龙相依并弛,即使是浴血也能重生。

一霎凉雨湿罗衣,涓涓水声珠弹瓦。

在外跪了几个时辰我已不记不清,只知道嗓子早已嘶哑,双膝早因久跪而僵硬酸冷,如今的我依旧被雨水洗涤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冰凉透骨。他始终没有出来,真的如此绝情是吗?

“你真的不管我了吗?”我喃喃一句,已知大势已去,倾然倒在满是雨水的地面,迷蒙的双眼朦胧的望着那始终禁闭的朱门。累的早已无力,缓缓闭上沉重的双眼。

真的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下。静静的靠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踏着水声踏踏而来,随后将地上的我搂起,整个人悬空而起。我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温暖的怀抱主人是谁,但是我实在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

是韩冥吗?这个皇宫能永远陪在我身边,给我安全感的人只有他一个了。我的唇边勾出一个弧度,沙哑的低语,“我想走,你能带我走吗?”

如我预期那般没有回话,我心中的苦涩渐渐淡去。韩冥是忠于皇上的,我怎么能让他带我离开呢,这会将他推上绝路的,“不要当真,我不会连累你的。”

依旧是不言不语,只有平稳的呼吸。我安静的靠在他怀中,渐渐被雨水模糊了思绪,沉重的心飘向远方,最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我躺在昭凤宫的寝宫内,我用力捶了捶自己不够清醒的脑子,迷惘的盯着浣薇与心婉。

她们眼神一亮,开心道,“皇妃您总算醒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嗓子早已无发开口说话,着实干涩难受。我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指指桌上的水壶。心婉明了的冲至桌前为我倒下一杯,口中还喃喃念叨着,“昨日楚清王送您回来之时,可把奴才吓坏了……”

一听到“楚清王”三个字,我扯着自己的嗓子惊唤了出声,“什么……”

“皇妃快喝吧。”心婉将水递到我手中,我颤抖着接过,傻傻的一口饮尽。心中暗叫糟糕,我没在他面前说什么胡话吧?

我缓和了自己干涩的嗓子,紧张的问,“楚清王说什么了?”

“叫我们好好照顾皇妃。”浣薇将已见底的杯子收回,在案几上摆好。

沉思片刻,又道,“没有其他了?”

她们两摇头,我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昨夜先是被他瞧见我与韩冥,再出现在养心殿外将我送回宫,他到底想做什么。

莫兰匆匆而来,声音有微微的担忧,“皇妃,尹昭媛在殿外求见。”

“恩,知道了。”我微微一笑,心中大概猜到她来做什么的。由床上起身,随手穿上一身淡青荷花小素裙,再普通不过。

浣薇灵动的双目随着我的一举一动而转动,“皇妃,您就穿这样出去见尹昭媛?还是奴婢为您打扮打扮……”

我轻轻顺了顺自己披肩的发丝,随手捻起一支翡翠珠钗在鬓侧插上,“今时不同往日,本宫的悦己者早已不复在,就算打扮的如天仙下凡又能如何?”

语音方落,心婉与浣薇脸上出现落寞之色,一声细若蚊丝的叹息传进我耳中。我知道她们在叹什么,也只是恍若未闻,悠然步出寝宫,她们随后速速跟了上来。

再见尹晶,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原本清傲绝尘的脸上出现了妩媚风情,笑容甜腻。一身珠围翠绕的金银首饰在雨后的斜阳下照射的熠熠生光,耀眼眩目。头顶灵蛇髻,深嵌一围八宝翠绿翡翠圈,流珠四散,显得贵气逼人。

她见我来,迎迎而福身相拜,“雪姐姐近来可好?”

我淡漠回以她一抹似笑非笑之色,“哪有妹妹过的好啊。如今妹妹已是宠冠后宫第一人,怕是早已忘记我这个姐姐了。”

她的笑容在我这句话后愈发的娇媚动人,“姐姐说笑了,咱们可是拜过日月结为金兰,这份誓言,妹妹岂敢忘却。”

我勾了一丝弧度,目光投向这金碧辉煌堆砌的大殿,犹如浮华魅影。她见我良久不许,便自顾自的问道,“听闻姐姐您昨夜在养心殿外跪了三个时辰。我劝七郎出去见见姐姐,可是他却说姐姐你久跪不见他出便会自行离去。七郎可真无情呢。”

我听到“七郎”二字,不由笑在心里,她是在我面前故意这样唤的吧。可这一句“七郎”又能代表什么呢?我与她同是祈佑手中的棋子,既同为棋子,我对她更多的只有同情。看着现在的她,就像看见了曾经溺于他宠爱的中的自己,那份苦涩只有自己才明白。

她倏地低叫一声,“哎呀,妹妹失言了。”

我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丝毫未敛去,倒是心婉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端着茶水到她身边,“昭媛娘娘请用茶。”她将一杯茶水端到她面前,尹晶才欲接过,一杯滚烫的茶水就这样全数泼到她身上。

她因疼痛而从椅上弹起,不住的拿着帕子擦着身上的水渍,心婉忙跪下磕着头,“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强忍住笑容,也起身扶起地上连连磕头的心婉,“起来吧,妹妹她向来肚量大,况且你又不是故意的。她怎会怪罪于你呢?”

心婉感激的朝仍旧在不断擦拭衣襟的尹晶道,“谢娘娘恕罪。”

尹晶强忍着怒气瞪了心婉一眼,也不好发作,只能勉强的扯出一个不是笑容的笑,“姐姐的奴才,确实厉害的很呀。”

我噗嗤一声笑,“妹妹说的哪里话。瞧你一身都湿了,还是快回宫换身衣裳吧,莫让人笑话了。”

她收回自己手中的动作,平静的睇了我一眼,“那,妹妹先告退了。”她才回首,却又转过身道,“对了,妹妹差点忘了一件正事。三日后妹妹就会册封为正一品夫人,望姐姐一定要赴宴呀。”

“一定会的。”我颔首而应允,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妹妹可知昨日揭发静夫人与弈大人奸情的人是谁?”

她脸色略微一僵,瞬间恢复如常,变幻之亏让我措手不及,更是暗自佩服她。若我没猜错的话,所谓“告密人”就是尹晶,祈佑若要利用她,当然会将温静若与弈冰之事让她发现,让她成为揭密人。这样她就立了大功一件,祈佑就有借口可以正言顺册封尹晶。

“我怎会知道?”她淡淡的否认着。

“妹妹怎会不知?”

她沉默片刻,终是承认道,“果然瞒不过姐姐,正是我。静夫人与弈大人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人人得而诸之,这样才能以正皇室威严。”

我忍不住提醒道,“何必如此?”

“我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错。”她冷哼一声,“恕妹妹先行告退。”

她疾步走出寝宫,望着她的背影即将遁去,我对着她道,“妹妹要知道,花无百日红。给他人留条后路,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只见她丝毫不停留的继续前行,最后隐入宫门间。

我虚弱的瘫坐回椅子上,缓缓闭上眸子,心力有些交瘁。发生太多事了,真的发生太多事,我根本应接不暇。

“皇妃,喝杯梅花酿吧。”心婉将茶轻放在案侧,发出一声轻响,我缓缓睁开眼帘。盯着眼前的心婉,想到的是她方才将一杯滚烫的水泼在尹晶身上。不自觉的在脸上浮现一丝淡笑,“方才你是故意的吧。”

心婉有些不自然道,“皇妃看出来了。”

我端起茶,放鼻间闻了闻,正想饮下,就见一声雍容严肃的韩太后来到正殿。我连忙放下茶起身拜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她温和的请我起身,悠然在正位上坐下,“哀家听闻昨日蒂皇妃在雨中跪了三个时辰,皇上都未见你?”她的声音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我很自然的点点头,“是的。”

“皇上竟这样对你,哀家回头要好好说说他。”她口气中暗藏怒火。

我连忙制止着,“太后息怒,或许皇上有自己的事未处理完。”

她若有所思的瞥了我一眼,手不自觉抚上方才我放在案上未饮下的梅花酿,轻轻把玩着,也不说话。为了打破着略微诡异的气氛,我道,“太后,这是臣妾每日必饮的梅花酿。太后不嫌弃的话,就请品尝品尝。”

太后收回思绪,瞅了眼那杯茶。将盖帽揭开,放在唇边欲饮,却倏地僵住。放在鼻间轻闻其香,脸色一变,凌厉的望了我一眼。我奇怪的回视着她的目光,心中一颤,“太后……”

只见她将手中的茶放下,望着浣薇与心婉道,“你们都退下!”声音虽然威严凛然,却有着一丝颤抖,我心中的疑虑越扩越大。

待正殿内所有奴才都退下,惟剩下宫内的我与太后,空气几乎要冷凝下去,我也不敢在此刻开口,因为我知道,她现在有着昭然的怒气。

忽听一声瓷杯摔碎的声音,我讶异的瞅着那杯梅花酿被摔在地上,一片狼籍。太后用力捶了下桌案,厉声道,“这茶谁泡的!”

茶?我暗惊,“回太后,是心婉。”

我看着她的双手握拳,继而颤抖,脸色一片愤怒与哀伤,“你可知这茶里有什么?”

听到她这句话,我的心跳猛的漏跳好几拍,也不敢回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只见她的眼泪已迷蒙上眼眶,“相信你知道,哀家从进宫那刻起,就已是不孕之身吧?”她将目光投放在很远很远,目光有些呆滞。

我平静的答道,“臣妾听闻,是先后杜皇后所害。”

“你错了,并不是先后,而是先帝。先帝在我进宫那日就将祈殒交给我抚养,我一直将他当自己的亲生孩子疼爱。可是先帝怕我有了孩子,就不会全心全意帮助祈殒登位,所以派人在我每日的茶水中一点一点的加入麝香,最后导致我终身无法生育!”她激动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的蹿入我耳中。

我猛然一惊,该不会……

她长叹一声,“没错,你这杯所谓的梅花酿,与当年我所饮之香味一模一样。”

我惊然而弹起,不敢相信的望着太后,想从她眼中找出此话的真假。可是……全是肯定!我不自觉的颤抖着,我每日喝的茶……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再望望地上湿了一大片的茶,冷笑出声。

双腿一软而下,伸手将那已碎的残片收入手中,一块一块相击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每发出一阵声响,我的心仿佛就如刀割一般,疼到无法再呼吸。

“是谁,竟如此狠毒!”我一字一语的咬牙而语,碎片割在我的手心,隐隐作痛。

太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我却已心如明镜,说再多只是多言,纳兰祈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原来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太后临走前,我大胆的向她请求了一份懿旨,想去天牢探望温静若与弈冰,她起先有些为难,眸中深藏不解疑虑,终是在我再三请求之下为我下了一道懿旨。深记得她临走时对我说,“不要再接近韩冥,你会害了他。”原来,她今日来昭凤宫的目的只为了这事。

其实,这句话我早就心知肚明。帝,是他的主子,妃,亦为他的主子,正所谓情义难两全。我从来也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是他却义无返顾的愿意忠于皇上,又想守护我。但是,这两样真的能同时兼顾吗?

我手持太后的懿旨很容易便进入天牢。我站在牢门前,凝视温静若与奕冰相拥而依,安详的闭目而睡去。我相信,在这天牢中是他们最安宁的几日吧。

凝视片刻后,我吩咐牢头将门打开,他却为难的呆在原地道,“皇妃,里边的可是皇上亲手送进来的犯人,您有什么话就在外边说……”

我厉声打断,“本宫可是请了太后的懿旨,你连太后的话都不听?”

他因我的话而开始动摇着,我适时放低声音,“本宫就进去说一会,很快便会出来。”

终于,他在我的软硬兼施之下开了牢门,放我进去。牢中相拥卧草堆靠暗墙的二人已从睡梦中醒来,两双迷茫的目光一齐盯着我不放,也不说一句话。

我轻轻蹲下,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后打开。里边放的并不是饭菜,而是一小坛女儿红与两支鸳鸯红烛,我小心的将它们取出。

温静若凝着我的举动甚为不解,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相信,你们两此刻最大的心愿,并不是期望皇上能饶你们一命,而是共结连理。”点燃红烛,听着烛火嘶嘶之声,我的笑容控制不住的泛开,“今日,我就做你们的证婚人。”

弈冰声音暗哑,沧然问道,“你……”

“本公主可是你的少主,可别说我没资格做主婚人。”我云淡风轻的将身份脱口而出,换来的是弈冰一阵轻笑,笑的讽刺、自嘲,最后连泪水都由眼眶内溢出。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你,就是弈冰常提起的少主?”温静若不能接受的再次打量了我一番,全然是不相信。

“温姑娘,可还记得龙船上的潘玉?咱们一起品铭诗画,畅聊古今风云人物?”我轻描淡写的将她记忆唤起。

她错愕的望着我半晌,才缓缓回神,目光即有恨,有有敬。望着那复杂的目光,我黯然一伤。却见她淡淡笑起,“没想到,你就是间接害我家破人亡的潘玉。四年前,你在船上的突然失踪引来了曾是汉成王的皇上,他将所有与你有过接触的人全收监入狱,包括我。而父亲苦心经营的数十条船在一夜间顷刻被毁,我那年迈的父亲一病不起,终与世长辞。仅在几日内,我遭受到如此伤痛,全因你的失踪。

皇上同情我,可怜我,才将我放出狱并收我为妾。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几乎要以为他是真的爱着我的。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当我是你的影子,我更加恨你。因为恨你,所以将仇恨之心全加诸在你的丫头云珠身上。在后宫,我不断打压她、羞辱她,只因我恨你……若没有你,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静静的承受着她对我每一句指责、愤怒、恨意。

她垂首哭泣,手紧紧掐着散乱的稻草,悠悠而道,“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若没有你,我怎会遇见弈冰,一个肯为我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男人。”她侧首深情凝望弈冰,眼中净是无疑的爱意。

等待着她慢慢将情绪平复,我才深呼吸一口气,凝望着红烛,“你们……拜天地吧,否则它要燃尽了。”

他们两对望一眼,欣然而笑,十指紧扣。在我面前并肩而跪,我含泪轻道,“一拜天地。”

有幸,认识了一个学识上的知己温静若,虽然再见已势同水火,终是一笑抿恩仇。

“二拜高堂。”

有幸,曾被弈冰舍命保护周全,虽然再见已形同陌路,终是再次相聚相识。

“夫妻对拜。”

有幸,能为这对有情人证婚,见证了一段我再叹不如的纯美爱情。

我羡慕他们,虽不能白首偕老,却能同生共死,一同面对天下世俗人的眼光。虽为苦命鸳鸯,却是人中龙凤。何时,我馥雅也能拥有这样一段干净纯澈的爱情呢?我想,怕是此生都没有机会了吧。

弈冰将地上的小坛女儿红环抱双掌之间,“少主,谢谢你!”后豪放的饮下一大口酒。

我知道,这五个字已经包含了太多太多……我亦明了。

温静若从他手中接过酒,也饮下一大口。因不胜酒力,不住的轻咳着。弈冰心疼的抚着她的脊背而轻顺着,“慢点……”

我从她手中接下酒,对着他们祝贺道,“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拿着酒猛往口中灌,许多酒沿着下颚滴落,划落在衣襟上,我却一直不停下。

直到弈冰将我手中的酒坛夺下,后摔在地上。沉声道,“今日不但能与静若结为连理,还见到少主安然在我面前,此生无憾。所以……少主请让我将此刻美好的记忆永远保存在心里,从此暂停吧。”他弯下身子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我知道他下一刻要做什么。

但是没有人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因为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样才是最安乐,最好的结果。

他狠狠在手腕上划下一刀,血,如泉水般涌出。

只是,泉水是干澈透明的,惟独血,是赤红惊心的。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呢。是谁,也曾在这天牢中割腕而去?

温静若抱着已渐渐软下的他,没有落泪,只是抚上他苍白无血色的脸,淡笑道,“弈冰,温静若此生能与你结为连理,我幸之,亦生死相随。”

当弈冰带着安详的笑容合上双目之时,她双手一松,朝那面冰凉暗灰的牢墙而冲去,没有一丝犹豫与畏惧,狠狠撞了上去。

“咚”一声闷响,一块如拳般大小的血迹映在墙上,几滴血沿着墙笔直滑落。这一声响终于是引来守在外的侍卫,一阵阵脚步声在这空挡的牢中格外响亮。

我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瞬间两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顷刻死去。他们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缓缓伏过身子,将弈冰手心中那块碎片拾过。然后拉过自己的左腕,在雪白的腕上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我的笑容伴随着眼泪而过,模糊的望着地上了无声息的温静若与弈冰。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随你们一块去呢。

在牢中,我的自尽,终于让整整两个月不肯见我的祈佑移驾进入昭凤宫。那时的我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纱布将我的左腕紧紧缠了好多圈,手一动便会扯动伤口,疼的冷汗淋淋。

我躺在床上,望着祈佑静静的立在我榻旁。已经好久没再见到他了,依旧是龙姿飒爽,王者风范。严肃的脸上挂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这就是亓国的一代君王。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左右,做事雷厉风行,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下的决定。

终于,还是来见我了。

我无力的眨着眼睛,泪水就这样溢了出来,湿了衾枕,“皇上……臣妾以为,您再也不会见臣妾了。”

眼眸因泪水而混沌不清,连近在咫尺的他都看不清楚了,只觉离他好远好远。他轻轻坐在床榻边坐下,将我轻轻搂起,“为什么这么傻?”

“臣妾见他们……就那样死去,我忍不住……想随他们一起。”我哽咽着声音,紧紧靠在他胸前。

他轻轻抚慰着我的发丝,声音非常低沉,“因为朕?”

渐渐收起哭泣之声,不住的抽涕道,“皇上忘记大婚那日承诺绝不丢下臣妾吗?皇上却食言了……那臣妾活着还有何意义?”

因为此话,他的身体一僵。空气中因他突然不语渐渐沉寂下来。我依旧紧埋在他怀中,搂着他腰的手渐渐用力,受伤的左手紧握成拳,疼痛蔓延。我缓缓合上双目,等待着他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不会了……朕,再也不丢下你了。”

得到他这句话后我笑了,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祈佑也要开始用手段?是因为物事人非吗?

今夜,他在我床边守了整整一夜,不曾合眼,不曾离去。直到早朝,他才随便梳洗了一阵便离去,临行前吩咐心婉与浣薇好好照顾我,若有何差池唯她们是问。

这一夜之后,我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失宠的蒂皇妃了。依稀忆起曾经的种种,我的对他从何时开始已情根深种?是见他的第一面,还是他为我要放弃争夺皇位?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真的,完全不重要了。

风簌簌,水脉脉,三月渐飞絮。

淡寒泪,笑诉情,此情已枉然。

数月未踏入昭凤宫的杨溪容与苏思容来到昭凤宫对我嘘寒问暖一番,我亦笑脸迎对,一如曾经随她们闲聊。她们走后不久,西宫众妃嫔恢复往常请安之礼,十多位一齐带着贵山参补药前来拜会慰问。

昭凤宫,一夜间门庭若市,大放光彩,再次成为西宫最热闹的地方。

我不介意她们的别有居心,更不介意她们曾在我失宠那段时日未雪中送碳。我只知道,这个后宫人人皆是拜高踩低,毫无真情可言,我不再稀罕于此残酷的后宫寻找一份真性情。

这便是,凤凰浴血,涅盘重生。

最近查询记录

本节查询“名” 本节查询“殿” 本节查询“何” 本节查询“屈” 本节查询“第二” 本节查询“虽然” 本节查询“拜” 本节查询“传” 本节查询“第一” 本节查询“令” 本节查询“问” 本节查询“良” 本节查询“长生” 本节查询“敢” 本节查询“圣” 本节查询“刑” 本节查询“而得” 本节查询“笑话” 本节查询“亡” 本节查询“轻” 本节查询“温” 本节查询“文” 本节查询“空” 本节查询“不离” 本节查询“仰” 本节查询“音” 本节查询“然” 本节查询“金” 本节查询“枝” 本节查询“国” 本节查询“为之” 本节查询“舍” 本节查询“字” 本节查询“须” 本节查询“祥” 本节查询“春秋” 本节查询“死于” 本节查询“楼” 本节查询“王” 本节查询“大” 本节查询“雅” 本节查询“二三” 本节查询“娘” 本节查询“存” 本节查询“劳” 本节查询“盛” 本节查询“宝” 本节查询“还可以” 本节查询“这般” 本节查询“不为” 本节查询“亲自” 本节查询“天地” 本节查询“鄙” 本节查询“正坐” 本节查询“铁” 本节查询“之心” 本节查询“芳” 本节查询“不及” 本节查询“不就” 本节查询“蒙” 本节查询“阁” 本节查询“鸡” 本节查询“知之” 本节查询“万物” 本节查询“田” 本节查询“道” 本节查询“有相” 本节查询“不祥” 本节查询“技” 本节查询“很可能” 本节查询“菜”

反义词

近义词

词组

谜语

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