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挑战 --恶女.

  “北原君,今天咱们去喝一杯?”

  那天刚一下班,三郞就对大八说。大八脸上一下子堆满了笑容。

  “太好了,去哪儿?”

  “你看经堂怎么样?”

  “经堂?明白了,那么到了那里,我是不是该管你叫小老板了?”

  “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你想到哪去了。”三郎苦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我这样做也许有些过分?但总想去看一看荒井的老婆澄子和那个店。也许以后会有用,只是我一个人去觉得有些别扭。”

  “人之常情。我们快走吧,小老板?”

  下午6点,三郎和大八来到“末广”店。

  澄子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里里外外地忙碌着,热情地招呼着顾客,似乎对丈夫长期不在家已经习以为常。但三郞仍觉得她是个刚强的女人。

  “嗬,真漂亮啊。”

  大八瞪圆了眼睛悄声说。

  三郎也有同感。可是,细细一看,总使人感到笑容的后面隐藏着一丝阴影,显出一种不祥之兆。

  三郞认为找荒井健司这种男人,肯定是要倒霉的。

  “还来啦,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吧?”

  澄子走过来,隔着柜台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搭讪。大八慌忙说;

  “啊,早就听说这里有位漂亮的老板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那今后可请您多关照了……。”

  “美人倒的酒就是不一样,二等酒也成了特等的味。不过……”

  大八直瞪瞪看着澄子的脸。

  “干嘛总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我在想,象老板娘这样的美人也会有烦恼?”

  澄子显出吃惊的样子。这时,三郎有点慌了,他想,大八做得太过分了。可是大八仍若无其事地说:

  “你的额头上有阴影。我对手相也略知一二,怎么样?让我看看你的手,不收费。”

  大八托起澄子服服帖帖伸出的手,装模作样地说:

  “噢,你的感情线很乱。老板娘是个热心人啊,多情多恨。作为女人来说可得多操心,稍不注意,就会被坏男人拐走,搞得身败名裂。这条线说明你爱自找苦吃。”

  “老板娘!你的电话。”

  旁边传出女人的喊声。

  三郎隔着身边客人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声说话的澄子,看到她脸上浮现出轻松的表情,他判断打电话来的可能是健司。

  “等她信以为真以后,再给她算命。”

  大八心里嘀咕着,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摇摇晃晃地闯进店里,含糊不清地喊叫着。

  “老板娘,你在吗?……喂,你知道吗?你男人究竟到哪儿去了?到什么地方去了?干什么去了?”

  澄子脸色苍白,抱住那个男人。

  “先生,北川先生……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我没醉!我……先不说这个,你男人怎么搞的?告诉我,我是保护司的……”

  “先生!醉到店里可麻烦呀!”

  澄子惊叫着止住了北川良彦的话。

  “哎呀!今天您不能再喝了,快回去吧。”

  “回去?你不说我也要回去的。不过,14日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那个时候……与朋友正经过店门口……看到他从车上下来,身上好象沾着血。”

  听到这段话,三郎吓了一跳。但是,在这种场合,他什么也不想说。他很清楚,只要知道是监护人北川,让警察一查就知道了。

  “总之,你男人回来后,马上带他到我那去,明白了吗?”

  “是,是,一定……快,先生……。”

  澄子把那个男人送出店后,咬着嘴唇走了回来。

  “醉褥一塌糊涂,他也算得上男子汉?”

  大八试探着说。澄子皱起了眉头。

  “不,他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作曲家,就是酒一进肚,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发了几句牢骚,便沉默不语了。任凭大八磨破了嘴皮也无济于事。三郎想着刚才那个电话,想进一步了解点情况。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一位中年妇女走进店里,她环顾着四周,向澄子走去。

  “是夫人吧?我是刚才打电话的加藤……。”

  三郎死死盯着女人的脸。她很憔悴,饱经生活的风霜,衣着朴实,是个平庸的女人。

  “这样的店也行了。我们到里面谈条件。”

  澄子把店交待给佣人,带这个女人进了里面。这个女人是死刑犯的妻子,叫小山芳江,是给健司传信的。这一点,连三郎也没发觉。

  在这一天里,荒井健司迈出了新生活的第一步。他打着是芳扛表弟的招牌,到处说想在川崎找一个服务员的工作,结果比想像的容易得多,便轻而易举地搬了家。

  芳江帮助他打扫完房间,去澄子那里之后,他买来了被子和一些家庭用具,摆放在屋里,总算象个家样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在这里究竟能住多久。只是,一来不买点家具不方便,而且也担心房东起疑。

  深夜,小山芳江完成了信使的任务,从东京回来了。他不企望有什么消息,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他被怀疑是杀人嫌疑犯的情况,不过,他看到澄子给他的信,心里仍感到一阵欢慰。

  信写得很潦草,看得出她很着急。但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他的爱和担心。虽然能决意单枪匹马去干,但仍眼眶一阵发热。

  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睡。就象进监狱的第一个夜晚。健司碾转反侧,迷迷糊糊地作了一夜恶梦。但是第二天醒来,一切伤感和胆怯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就近在一家餐馆匆匆用完早餐,便动身去东京,开始了他的行动计划……。

  第一个目标是大场启基。他要再教训他一次,以前的报复还没完。

  刚过10点,健司就到了谈各的凤凰公寓。他环视一下周围,按响了308室的门铃。他推测启基是夜猫子,这个时候一定在家。结果他猜对了。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门开了,启基伸出睡眼惺忪的脸。他穿一件考究的宽松式睡衣,看上去象一个外国人……。

  “怎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

  启基皱着眉头。

  “真讨厌,这么早就……我弟弟还没消息,你快走吧。”

  健司把脚插进门缝。

  “我还有话跟你说,你总得让我进去说吧。”

  他推开启基,硬挤进屋里,随手关上了门。启基的额头暴起了青筋。

  “我叫你出去!”

  “这段时间,我没顾得上来看你哟。”

  启基大概看出健司此次来意不善,脸上微微露出惧色,可他也不是轻易就范的人。

  “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这是典型的非法侵入民宅,怎么,你的刑期全满了,还是保释出来的……?”

  启基的话刚说了一半,健司便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

  “好吧,你要报告警察就快去吧!不过在你报告之前,我先让你粉身碎骨!”

  “你要干什么,你,你这个混蛋!”

  启基跳起来猛扑过去。健司冷笑一声,伸出右手,照启基的脸狠狠打了一拳。两分钟后,他发泄了以前的积愤,俯看着蹲在地上的启基。

  “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否则让你吃苦头。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丑脸,怎么一瘸一拐的!”

  “是……是!”

  启基喘着气踉踉跄跄地向沙发走去。

  “请坐,你到底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全告诉你。”

  “好吧,可不许耍花招。”

  健司隔着桌子,站在启基的对面。

  “第一个问题,你真没去参加鬼岛的葬礼?”

  “没去过,绝对……。”

  “那么,源基去了吗?”

  “他……,不知道。”

  “告诉你,撒谎对你可没有好处,我见到源基了,那家伙说他什么也不记得。”

  “那有什么根据证明我去过呢?”

  启基开始拼死地反抗。

  “我说过,只要我知道都会告诉你的,不知道让我怎么说呀,如果你愿意听我撒谎,那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从脸色看,他的话多半是真的,总在这个问题上纠缚不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好吧。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1955年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如果说横滨,你一定满意吧。”

  “横滨什么地方?”

  这回轮到健司卡壳了。他看到启基动了一下右手,一只冰冷的枪口已经对准自己。启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沙发是最好的密室,你虽然很有手腕,但比我还略低一筹啊。”

  健司下意识地咬起嘴唇,明知道启基是一个棘手的无赖,本应该想到他带着手枪……,却大意了。

  “喂,我该怎么处置你呀,我不愿再看到你,瘸着到那边去,怎么样,大哥?”

  启基嘲笑着说。

  健司飞速转动着脑筋,盘算如何摆脱目前的险境。他一眼发现了隔在他们中间的桌子,看上去桌子并不重。

  他敏捷地蹲下身子,摆出棒球溜进的姿势,让全身力气集中到右脚把桌子踢了过去。他估计即使失败,也能暂且抵挡一下子弹。可他只听到野兽一样的呻吟,没有枪声,键司迅速跳起来时,启基还在沙发上和桌子搏斗。

  健司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狠很地打了启基几个耳光,扒下他的睡衣,袒露的双臂有两块很大的火烧伤痕。

  “第三个问题,这烧伤是怎么回事?是纹身烧的?”

  “没那回事,不是!”

  瘫软的启基凄惨地喊道。

  “这是战争留下的痕迹,你看看,不光这里,这全是!”

  他说着背过身,脱下裤衩叫健司看。的确他背上伤痕累累,留下了许多火烧的伤疤。

  “1945年,我去了倒霉的冲绳。他们使甩火焰喷射器,周围一片火海……。等我醒来时,已成了美军的俘虏。不仅命保了下来,而且男人的这个也奇迹般保存下来,这是真的……。”

  健司冷笑道:

  “怪不得,这么说战争以后你又添了新的烫伤?”

  “没有!我决不纹身……”

  “1955年,你在哪儿?干什么?”

  “在横滨本牧美军基地干活。当了俘虏后,靠我的小聪明,交了一些美国朋友,学会了英语。也就在那时候,花了好一段时间,掌握了玩纸牌的窍门。”

  “也就是那个时候,你改名叫杰克对吗?”

  “不,那个……杰克是另一个男人。我知道那个时候在萨吉城确有一个叫杰克的男人……。”

  健司一把抓住对方衣领说:

  “你认识杰克?!他现在在哪儿?你为什么讨厌他?”

  启基满脸绝望的神色,气急败坏地叫道:

  “我受不了了,你松松手,我说!我说,我跟杰克没直接打过交道,他是岛由康吉的朋友。”

  “岛田?岛田康吉?”

  “岛田是个旧货商,抢他帐篷里的东西时,我……,就是为了那个,你懂了吧?”

  “你们合谋杀了古谷夫妇,又嫁祸于小山君,对不对?”

  健司恐吓他。

  “不,不!那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启基翻着白眼回答。

  “那么,岛田关闭旧货店后,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听说。好几年了,不过,上周我见过他一次……”

  “你说什么?在哪儿?”

  “在新桥彩虹酒吧。我正在喝酒,他悄悄地进来了……岛田鼻尖上有颗大黑痣。你知道,他很少露面,所以,我吃惊地叫出了声。”

  “然后呢?”

  “他很快认出了我,显得很尴尬。我问了问他的近况,他含糊其词。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过去的事儿。这时候和他约会的人来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额头上有一抉大伤疤,象个拳击手……他们谈了20多分钟。那个家伙先走了。我隐约听到他们说20号晚9点再来这里……。”

  “你说20号晚上,就是后天吗?后来呢?”

  “就这些。后来岛田好象很过意不去,跟我聊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去。在谈话中自始至终没有提他的住所和工作。”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撒谎你把我怎么样?”

  启基正自暴自弃地说着。门开了,闯进来一位姑娘。她是前一段时间在这个房间见到的两个人中间的一个。门锁是锁着的。看来她有钥匙。

  姑娘吓得脸色苍白,呆呆地站着。健司也感到为难。来了个意想不到的麻烦。对手是两个人,情况有些不妙。

  “老实点!坐到那里去!”

  健司把颤抖的姑娘推到启基身边,拉开枪机,里面是空的。

  “你很有胆量嘛。”

  “打扑克有时不成对也能赢嘛。只要对弃权。”

  启基又多少恢复了胆量,冒出了这句话。健司微微一笑,把手枪扔在地上。

  “听着,我要回去了。你如果想把我的事告诉警察,最好先把它安置好,最近警察对手枪最感兴趣。”

  健司小心翼翼地向门口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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